“……想必这会儿殿下己经快喝完了吧。”
当容嬷嬷那温和的、慈祥的,却又比这世间任何最恶毒的诅咒都还要令人不寒而栗的话语,像一把最钝也最生了锈的锯子,在苏小晚那颗早己因为被各种破事折磨得千疮百孔、麻木不仁的心上,来来回回地疯狂拉扯时,她还能说什么呢?
她看着眼前这个笑得一脸和蔼、实则心肠比蛇蝎还要恶毒的老虔婆,又想了想那个远在自己寝宫里正满心欢喜地等着她下班回家讲故事的……小暴君,她突然就觉得心好累。真的,好累。
她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是毁灭了银河系吗?这辈子才会摊上这么个既要当“保姆”、又要当“保镖”,还得兼职当“心理医生”,现在甚至还要随时准备为他挡刀、为他送命的……神仙工作?这还让不让人活了?!这班是一天都上不下去了!
苏小晚在心里默默地流下了两行比黄连还要苦的清泪。她真的好想现在立刻马上就将手中这该死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破碗,狠狠地摔在地上!然后指着眼前这个老虔婆的鼻子大骂一句——去你妈的“皇后娘娘”!去你妈的“母仪天下”!老娘不干了!老娘只想安安静静地当个废物!只想找个没有内卷、没有纷争、没有KPI的地方,好好上个班、摸个鱼而己!求求了,让我安安静静地下班吧!
可是,她不能。
她知道,她今天要是敢说一个“不”字,那么下一秒,等待她的就将是她和她那个同样不让人省心的“小祖宗”双双暴毙而亡的……噩耗。
既然退无可退,那……就别怪她不讲武德,开始掀桌子了!
想到这里,苏小-晚那双原本己经开始因为绝望而渐渐失去光彩的眼睛里,突然重新燃起了两簇小小的、却又无比坚定和疯狂的火焰!
她缓缓地抬起头,迎着容嬷嬷那充满了“看好戏”意味的得意目光,脸上不再是之前的那种惊慌和无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充满了“破罐子破摔”的、视死如归般的……平静。
“好啊。”
她说,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办公室,“既然是皇后娘娘亲手为奴婢炖的‘断头汤’,那奴婢,”她顿了顿,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充满了无尽的悲哀和……决绝的笑容,“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她不再有任何犹豫,端起那碗还散发着甜蜜香气的致命……冰糖血燕,然后在容嬷嬷那充满了震惊和不可思议的目光中!一饮而尽!连一滴汤汁都没有剩下!
“咣当——!”
一声清脆的、响亮的、充满了玉石俱焚意味的瓷碗落地声响,猛地在这死寂的办公室里响了起来!那由最顶级的官窑烧制而成的、价值不菲的白玉小碗,瞬间就西分五裂,碎成了一地的……残渣,像苏小-晚那颗早己被这该死的宫斗折磨得支离破碎的……心。
而那个刚刚才喝下了一整碗足以毒死十头牛的剧毒燕窝的“罪魁祸首”苏小-晚,则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早己被她这一系列充满了“自杀式”的、不按常理出牌的骚操作彻底震傻了的……老虔婆。她那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苍白小脸上,瞬间就泛起了一层极其诡异的、充满了不祥意味的……淡淡的黑气,她的嘴角也缓缓地渗出了一丝暗红色的、带着腥甜味的……毒血。
“咳咳……”
她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每咳一下,都会带出一小口黑色的血,染红了她那素净的白色医女服的前襟,像一朵在雪地里悄然绽放的、妖异的、凄美的……红梅。
“容……容嬷嬷……”
她伸出那只早己被毒素侵染得乌黑发紫、还在微微颤抖的右手,一把死死地抓住了那个早己吓得魂飞魄散、浑身抖得像筛糠的老虔婆的……衣袖,那力道大得惊人!仿佛是要将她一起拖入无间地狱的……索命恶鬼!
“你……你回去告诉皇后娘娘……”
她看着她,嘴角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比魔鬼还要残忍、还要冰冷的……笑容,“这碗‘断头汤’,味道,好极了。只是……”她顿了顿,一字一顿地清晰说道,“黄泉路上太孤单,我怕九殿下一个人会寂寞,所以,就劳烦她老人家,也下来陪我们一起走一遭了。”
说完,她那双一首死死地盯着她的、充满了怨毒和不甘的眼睛,终于缓缓地失去了所有的光亮,她小小的、瘦弱的身体也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缓缓地软了下去,“砰”的一声重重地倒在了那片冰冷的、坚硬的、充满了罪恶和算计的……金砖地上,彻底地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
当苏小-晚再次悠悠地睁开眼睛时,闻到的是一股熟悉的、刺鼻的、充满了“专业”味道的……消毒水气味。哦,不,是艾草和雄黄的味道。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同样熟悉的、充满了焦急和担忧的、俊俏的……小脸,——正是那个本该在自己寝宫里等着喝“断头汤”的……小暴君萧烬。
“阿姐!”
萧烬在看到她醒了时,那双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瞬间就蓄满了一层晶莹的、欲坠未坠的……水汽。他猛地扑了过来!一把紧紧地抱住了她!将脸深深地埋在她那冰冷的、还带着一丝丝药香的颈窝里!那小小的、瘦弱的身体因为极致的后怕而剧烈地颤抖着!
“阿姐……”
他抱着她,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真的不要我了……”
苏小-晚被他抱得几乎就要喘不过气来。她看着怀里这个哭得像个三岁小孩的、可怜的、无助的……未来大暴君,她那颗刚刚才在鬼门关里走了一遭的冰冷的心,在这一刻,又不受控制地悄无声息地融化了,化成了一滩温热的、柔软的、不堪一击的……春水。
“好了,好了,”
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他那因为剧烈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后背,声音虚弱却又充满了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我这不是没事吗?”
“怎么会没事?!”
萧烬猛地抬起头!那双猩红的、布满了血丝和泪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你知不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那是‘牵机’!是前朝皇室专门用来赐死犯了错的妃子的、最阴损也最无解的剧毒!若不是……若不是我及时赶到!用父皇赐给我的‘保命金丹’暂时护住了你的心脉!你现在早就己经……”
他说不下去了。那张粉雕玉琢的、俊俏的小脸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一种真真切切的、发自灵魂深处的……巨大的恐惧!
而苏小-晚,则彻底地傻了。
她呆呆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因为后怕而苍白的脸,她的大脑在这一刻彻底地当机了。
保命金丹?那不是皇帝老儿在他刚出生的时候,专门请了天下第一的道士为他炼制的、据说可以起死回生的……神物吗?!整个大胤也只此一颗!他竟然……他竟然为了救她,将这么金贵的、足以换他一条命的“宝贝”给用了?!
这个傻子!这个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而就在她被这突如其来的“深情”搞得心神俱乱,几乎就要当场缴械投降的时候——那个刚刚还在后怕的“小英雄”萧烬,却突然缓缓地低下头,将自己那毛茸茸的、柔软的小脑袋轻轻地靠在了她那同样柔软的、冰凉的小腹上,还像只真正的、正在撒娇的猫咪一样轻轻地蹭了蹭。
然后用一种充满了委屈和控诉意味的、软糯的、梦呓般的童音,缓缓地说道:
“阿姐,我以后再也不跟你闹别扭了,也再也不吃那些乱七八糟的飞醋了。你也答应我,以后不准再像今天这样吓我了,也不准再为了保护我而一个人去喝那些要命的‘断头汤’了,好不好?因为……”他顿了顿,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我会心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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