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我来担任新公司的总经理?”
饶是陈潜有着两世为人的心智,在听到赵安邦这个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向要价”时都感到了一阵短暂的错愕。
他看着赵安邦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睿智的眼睛,一时间竟有些没能理解对方的真实意图。
“赵董,您……您不是在开玩笑吧?”陈潜试探性地问道,“我只是一个刚参加工作不到半年的乡镇干部。而且我的行政级别也只是副科。我何德何能去担任一个未来可能市值数十亿的大型企业的总经理?”
“呵呵,”赵安邦笑了,那笑容里是对陈潜这种“明知故问”的欣赏,“陈潜啊陈潜,在我面前你就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我问你,”他看着陈潜缓缓说道,“这个项目从最初的构想到详尽的方案,再到今天这份连我手下那帮华尔街回来的博士都自愧不如的计划书。哪一样不是出自你手?”
“我再问你,这个项目的核心是什么?是那块地吗?是那项技术吗?”
“不。”赵安邦摇了摇头,一字一句地给出了答案,“这个项目真正的核心是你,是你这个能点石成金的‘脑子’。”
“我赵安邦投资了半辈子,看过无数的项目。我最清楚投项目归根结底就是投‘人’。”
“这个项目只有放在你的手里,由你亲自来操盘。我才能睡得着觉。高省长才能放得了心。”
一番话说得推心置腹,掷地有声。
陈潜终于明白了。
赵安邦这位真正的“金融巨鳄”他下的是一盘更大的棋。
他要的不仅仅是这个项目。
他要的是把自己这个能为他带来源源不断回报的“金母鸡”,彻底地绑在他的战车之上。
这是一个很有诱惑力,却也同样凶险的“阳谋”。
答应?
那就等于他陈潜将从一个体制内的“官员”,一跃成为一个体制外的“企业家”。
虽然手中掌握的资源和权力将呈几何倍数地增长。
但是他也将彻底地失去自己作为一名共产党员干部的最宝贵的“政治身份”。
这与他重生以来为自己规划的那条在宦海之中步步为营、最终与刘振华在权力之巅一决胜负的道路,完全背道而驰。
可是,不答应?
那今天这场他辛辛苦苦才争取来的合作很可能就会当场泡汤。
这是一个何等艰难的抉择。
陈潜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他看着赵安邦那张带着“诚意”和“期待”的脸,心中却是一片雪亮。
他知道赵安邦今天除了是在“招揽”自己。
更是在用这种方式对自己进行最后一次、也是最深刻的一次——政治“审查”。
他在看自己到底是一个利欲熏心、渴望财富的“商人”。
还是一个不忘初心、坚守信仰的“官员”。
这个问题的答案将首接决定他赵安邦未来与自己合作的深度和信任的程度。
想通了这一层,陈潜的心中瞬间就有了答案。
他缓缓地站起身,向着赵安邦再次深深地鞠了一躬。
“赵董,”他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诚恳与坚定,“感谢您对我个人能力的高度认可。这份信任比任何金钱都更加珍贵。”
“但是这个总经理的职位我不能接受。”
赵安邦的眉头微微一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因为,”陈潜抬起头迎向赵安邦那审视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是一名共产党员。”
“我的理想不是成为一个腰缠万贯的企业家。”
“我的理想是像我笔记里那位前辈写的那样。为官一任,去想一想百姓的米缸装满了没有?孩童的书包背上了没有?未来的道路修通了没有?”
“这个新公司我可以作为镇政府的代表出任‘副董事长’,甚至是‘常务副总经理’。我可以用我的全部智慧和精力去为它服务,为它保驾护航。”
“但是我的身份必须也必然只能是——”
“——红岩镇党委委员、副镇长。”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赵安邦看着眼前这个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依旧能面不改色、坚守自己那看似“迂腐”的信仰的年轻人。
他那双阅人无数的深邃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意义上的、发自内心的——震撼。
和,敬佩。
他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
眼前这个年轻人是一块真正的纯金。
他缓缓地站起身,向着陈潜伸出了自己的手。
“好。”
他重重地说出了一个字。
“陈潜同志,我赵安邦交了你这个小兄弟。”
“合作就按你说的办。”
就在两只代表着“政治”与“资本”的有力的大手即将紧紧地握在一起的那一瞬间。
包厢的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推开了。
赵安邦的秘书一脸慌张地冲了进来,甚至都忘了先敲门。
“赵……赵董。”秘书的声音因为焦急而有些变调,“不……不好了。”
赵安邦的眉头猛地一皱:“什么事这么慌张?”
“是……是省政府办公厅刘振华副省长的秘书刚刚打来电话。”秘书喘着粗气说道。
刘振华?
听到这个自己前世最大的宿敌的名字,陈潜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他知道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他说了什么?”赵安邦的声音也沉了下来。
“刘副省长的秘书说,”秘书擦了擦额头的汗,艰难地复述道,“刘副省长对我们集团准备设立‘国企改革基金’的举措表示高度赞赏。”
“但是他也提出了一点‘指导性’的意见。”
“刘副省长认为,国企改革事关全省发展大局,必须要审慎,要全面。不能头脑一热就把宝都押在一个没有任何成功先例的偏远乡镇的小项目上。”
“他建议我们集团应该先暂停对红岩镇项目的实质性接触。转而在全省范围内对所有类似的水泥厂进行一次为期至少三个月的全面的横向对比调研。等调研报告出来之后再优中选优,选择一个最合适的作为‘试点’。”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冠冕堂皇。
句句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大局”。
但其背后那阴狠、毒辣的“杀机”却让在座的所有人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来自省里二号人物的最首接的、也是最致命的——政治“绞杀”。
一旦真的按照他的“建议”去搞什么为期三个月的“全省大调研”。
那陈潜和他的红岩镇好不容易才争取来的这股改革的“热乎气”将瞬间烟消云散。
而三个月后等待他们的必然是一个早己内定好的来自刘振华派系的“试点”企业,和红星水泥厂那被彻底打入冷宫的悲惨命运。
这是一招足以将陈潜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化为乌有的釜底抽薪。
赵安邦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无比难看。
他知道这是刘振华在向他施压,在逼他站队。
一边是他刚刚才下定决心要全力支持的高志远省长和陈潜这个潜力无限的“政治新星”。
而另一边则是在省里同样根深蒂固、权势滔天的常务副省长刘振华。
他该如何选择?
这一刻整个房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而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中。
那个自始至终都站在风暴中心的年轻人陈潜却缓缓地开了口。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惊慌和愤怒。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棋手在面对一个更强大的对手时,那种发自内心的、无比兴奋的微笑。
“赵董,”他看着陷入两难的赵安邦,缓缓说道,“看来刘副省长是怕我们步子迈得太快了,容易摔跤啊。”
“既然领导对我们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那我们就更应该把工作做得更扎实、更漂亮,才对得起领导的这份‘关心’嘛。”
他看着赵安邦,一字一句地清晰地说道:
“所以我完全赞同刘副省长的‘指导意见’。”
“我们不仅要搞‘全省大调研’。”
“我们更要把我们红星水泥厂作为这次大调研的‘首个’也是‘最重要的’解剖样本。”
“我建议由我们赤江县和贵集团立刻成立一个联合工作组。主动向省政府提交一份补充报告。就以我们红星水泥厂的改革为‘试点’,为全省的同类企业转型摸索出一条可复制、可推广的成功经验。”
“我们要让刘副省长看到,我们不仅是在为自己找出路。”
“我们更是在为他所关心的‘全省大局’探新路。”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见招拆招”了。
这是在借力打力,是在乾坤大挪移。
他竟然能将刘振华这招足以致命的“绞杀令”,瞬间就转化成了一个可以将自己这个小小的乡镇项目,瞬间拔高到“为全省探路”的省级战略高度的天赐良机。
赵安邦看着眼前这个谈笑风生之间就将一场惊天危机化解于无形,甚至还反手将了对方一军的年轻人。
他那颗还在摇摆不定的心瞬间就有了答案。
他猛地拿起桌上那台只有他才有资格使用的红色的保密电话机。
电话首接拨通了省长高志远的秘书室。
“请立刻转告高省长。”
赵安邦的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和决绝。
“我安南省发投集团赵安邦经过初步评估,认为赤江县红岩镇的项目具备成为我省国企改革‘样板工程’的巨大潜力。”
“我们将坚决贯彻执行省长的战略意图。主动作为,排除一切干扰。”
“具体的补充报告我们,将尽快呈送省长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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