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纪律委员会那间令人窒息的问询室回到时代网吧二楼，凌寒感觉自己像是从一场没有硝烟却更加凶险的战场上归来。精神的疲惫远胜于身体的劳累。但他没有时间休息。
杂物间里的气氛依旧凝重得能拧出水来。苏小夕、陈矩和莫言都停下了手中的训练，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充满了焦虑和探询。
“寒哥，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苏小夕急切地问。
凌寒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例行问询。账号继续冻结，等待处理结果。”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三人的心再次沉了下去。等待，是最折磨人的惩罚。
“那我们……”陈矩推了推眼镜，眼神茫然，“就这么干等着？”
“等？”凌寒的目光扫过他们，眼神深处那簇冰冷的火焰再次燃起，“谁说要干等着？”
他走到白板前，将上面所有关于“天穹”战队战术分析的残迹彻底擦净，然后拿起笔，重重写下两个词：
“绝对专注”
“极限突破”
“官方想让我们沉默，想用规则压垮我们。”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那我们就用他们无法干涉的方式，反击。”
“从今天起，所有训练目标变更。”
“忘记比赛，忘记胜负，忘记所有外部干扰。”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在账号解封的那一刻，变得比被封之前……强十倍！”
这是一个近乎疯狂的命令。在无法进行实战匹配、无法使用高级训练工具、甚至无法保证正常训练环境的情况下，如何变强？强十倍？！
但凌寒的眼神告诉他们，这不是玩笑。
地狱式的训练，再次开启。
没有官方服务器的匹配对战，他们就钻进自定义房间，进行最枯燥、最基础、却也最磨人的基本功锤炼。
凌寒亲自充当最严苛的考官和陪练。
他让苏小夕在极端复杂的地形中进行无规则移动靶射击训练，要求命中率和反应速度必须达到一个变态的标准。
他让陈矩在没有任何数据插件辅助的情况下，仅凭心算和肉眼观察，进行大规模团战的虚拟推演和矩阵投放时机模拟，误差必须控制在毫秒级。
他让莫言在完全黑暗（关闭显示器）或极度混乱的视觉干扰环境下，仅凭声音和肌肉记忆，进行盲狙和定位训练，要求形成近乎本能的条件反射。
训练内容枯燥到令人发指，强度却大到惊人。每一天都像是在挑战生理和心理的极限。汗水浸透了廉价的地板，键盘和鼠标上沾满了疲惫的印记，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喘息和偶尔压抑不住的、因失误而爆发的粗口。
但没有人抱怨，没有人放弃。
外界的压力、被冻结的屈辱、对真相的渴望，以及凌寒那冰冷而坚定的目光，成了支撑他们榨干自己最后一丝潜力的全部动力。
在这个过程中，凌寒自己也在进行着一种更加孤独、更加危险的“训练”。
他利用一切碎片时间，通过加密网络和那个神秘的“情报贩子”保持若即若离的联系，小心翼翼地打探着关于“天神”和“神经接口”的任何蛛丝马迹。信息很少，且真伪难辨，如同在黑暗中摸索，但他从未停止尝试。
同时，他反复观看“天穹”战队所有的比赛录像，尤其是那些被怀疑使用了“神经接口”的片段，试图从中逆向推演那可能存在的技术原理和……弱点。
他假设，如果真有这种技术，它必然存在延迟、能耗、信息过载、或者与人类神经系统的排异反应。他要找到那个理论上可能存在的“临界点”。
这天深夜，其他队员己经累得瘫睡在杂物间的角落。凌寒依旧对着电脑屏幕，屏幕上同时播放着“天穹”战队几场关键比赛的录像和复杂的神经信号模拟图。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太阳穴阵阵刺痛。
突然，他的私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一条没有显示号码的加密信息。
是那个“情报贩子”。
信息极其简短，只有一句话：
“目标近期频繁出入‘智瞳’第三研发中心，安保等级异常。疑与‘阿尔法’级项目有关。风险极高，终止调查。”
“阿尔法”级项目……
凌寒的心脏猛地一跳。这与他之前零星获取的信息碎片对上了！
他立刻回复：“第三研发中心位置？访问规律？”
几分钟后，回复到来，只有一个模糊的街区坐标和一句警告：
“别找死。那不是你该碰的东西。旧账未清，新仇勿添。”
旧账？
凌寒的目光骤然凝固。对方再次提到了“旧账”！
他手指飞快地敲击屏幕：“什么旧账？说清楚。”
然而，信息如同石沉大海，再无回音。那个号码仿佛从未存在过。
旧账……三年前……“星火”战队的陨落……
那个他一首试图遗忘、却始终如幽灵般缠绕着他的噩梦。
难道……三年前的失败，并不仅仅是一场简单的失利或陷害？难道也与“智瞳”、与这些看不见的黑科技有关？！
这个想法如同冰锥，刺入他的脑海，带来一阵战栗般的寒意。
他猛地站起身，在狭小的杂物间里烦躁地踱步。破碎的记忆碎片、冰冷的警告信息、赛场上那些诡异的“非人”操作、“龙牙”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这条指向“旧账”的线索……所有的一切，仿佛开始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更加黑暗、更加庞大的谜团。
就在这时，他的另一部用于日常联系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凌寒皱了皱眉，警惕地接起电话。
“喂？是凌寒先生吗？”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年轻而略显焦急的男声，“您好，我是《电竞前沿》周刊的实习记者，我叫李维。我……我通过一些渠道了解到您和您的战队近期遇到的一些……不公正待遇，以及您对当前赛事环境的一些……独特看法。我……我想或许可以聊聊？”
《电竞前沿》？一家以深度调查和敢言著称的独立电竞媒体，但也因此影响力有限。
凌寒的目光锐利起来：“谁给你的号码？”
“呃……是一个匿名爆料人。他说您可能需要一个发声的渠道。”记者的声音有些紧张，但带着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我知道这很冒昧，但我觉得有些事情不应该被埋没。尤其是关于……‘宙斯’系统可能存在的某些……潜在问题。”
匿名爆料人？
凌寒的心头警铃大作。是敌是友？是新的陷阱，还是……真的机会？
他沉默了几秒钟，大脑飞速权衡。与媒体接触，风险极大，很可能被扣上“煽动舆论”、“干扰调查”的帽子，给官方提供更多打压的借口。
但是……如果一首沉默，真相可能永远石沉大海。
“我没有证据。”凌寒的声音冰冷而谨慎，“任何没有证据的指控，都是诽谤。”
“我明白！我明白！”记者连忙道，“我不是要您指控什么。我只是……想听听您的故事，您和您的战队的故事，您对当前电竞生态的一些……观察和思考。或许，能从另一个角度，呈现一些被忽略的东西。”
凌寒再次沉默。这是一个极其危险的提议。每一句话都可能被曲解，每一个观点都可能成为攻击的靶子。
但……这或许也是唯一能打破沉默、将水搅浑、甚至可能引出更多线索的机会。
“时间。地点。”凌寒最终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
记者似乎愣了一下，随即大喜过望，快速报出了一个位于城市另一端、人流稀少的咖啡馆的名字和时间。
“单独见面。不做记录。仅限一次。”凌寒冷冷地补充，随即挂断了电话。
他放下手机，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智瞳科技”大厦那如同巨兽瞳孔般闪烁的霓虹logo。
旧日的幽灵在低语，眼前的迷雾愈发浓重。
官方的高压，暗处的威胁，媒体的试探，队友的期待，以及那个隐藏在“天穹”之上的、可能存在的惊天秘密……
无数股力量交织拉扯，将他推向一个更加凶险的漩涡中心。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
但有些路，一旦踏上，就无法回头。
他转过身，看着杂物间里累得东倒西歪、却仍在睡梦中紧皱着眉头的队员们。
为了他们，也为了所有被无声吞噬的梦想和真相，他必须走下去。
无声的战场，早己超越了比赛的界限。
而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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