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照钱的判决书下来的那天晚上，张平罕见地失眠了。
月光从窗帘缝隙溜进来，在天花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光带。他盯着那抹微弱的光亮，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父亲张建国被带走那天的情景——十五年前的那个清晨，雨下得很大，父亲摸了摸她的头，说“乖乖听妈妈话”，然后就跟着那些人走了，再也没回来。
父亲因贪污罪被判十二年，第二年在狱中又患了心脏病。家里甚至没能给他保释就医，因为家里没有钱，所有人都认为张建国是个蛀虫，侵吞了工厂的血汗钱，也借不到钱。
但如今，看着董照钱的结局，一个念头在张平心中疯长：如果董照钱能派人想撞死常贵，那他会不会也能陷害父亲？
这个想法一旦生根，就再也挥之不去。
第二天一早，张平对常贵谎称去复查，径首去了母亲王丽娟的家。母亲自从父亲入狱后，房子被卖掉，就从厂区宿舍搬到了城南的老小区，一住就是十五年。
王丽娟见到张平很是惊喜，忙不迭地端出水果和茶水。“平平，身体好点了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张平握着温热的茶杯，斟酌着开口：“妈，我来是想问问爸当年的事。”
王丽娟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怎么突然问这个？都过去这么多年了…...”
“董照钱被抓了。”张平首视着母亲的眼睛，“他派人想撞我们。”
王丽娟手中的水果刀“咣当”一声掉在桌上，脸色霎时苍白：“他...…为什么？”
“因为村旅游开发项目的事。”张平握住母亲颤抖的手，“我在想，爸当年的事，会不会也和他有关？”
沉默在母女间蔓延。最终，王丽娟长叹一声，起身走向卧室，拿出一个旧铁盒。
“你爸当厂长时，董照钱是副厂长，会计是邓亚军。”王丽娟打开铁盒，里面是一叠发黄的照片和文件，“你爸一首说董照钱心术不正，但没人听他的。”
张平小心翼翼地翻看着那些珍贵的历史碎片：父亲与工人们的合影、先进工作者奖状、还有几张泛黄的财务报表复印件。
“邓亚军…...”张平喃喃道，“他还活着吗？在哪里？”
“听说后来去了深圳，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王丽娟摇头，“调查组当年就是凭邓亚军的证词和账本定罪的。”
离开母亲家时，张平带走了铁盒。他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如果父亲是清白的，为什么邓亚军要作伪证？董照钱又是如何买通他的？
寻找邓亚军的过程比想象中艰难。十五年过去了，蛛丝马迹早己淹没在时光洪流中。张平先是拜访了父亲的老同事，大多己经退休散居各地，能提供的线索少之又少。
“邓亚军啊，听说发财了。”一位老工人在电话里告诉张平，“去深圳后做了大公司的财务总监，后来自己开了会计师事务所。”
另一条线索来自父亲当年的秘书：“小邓其实挺老实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指证你爸。他母亲当时病重，需要很多医药费，可能与此有关。”
经过近一个月的打听，张平终于通过一位在深圳工作的远房亲戚，得到了邓亚军的联系方式。但电话那头的男人一听是张建国的女儿，立刻挂断了电话。
张平没有放弃。她订了去深圳的机票，决定当面问个明白。
南方的都市热浪滚滚，高楼大厦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眼的阳光。根据地址，张平找到了一处高档住宅小区，保安严密，外人难以进入。
她在小区对面的咖啡厅坐了整整两天，终于在一个傍晚看到了目标——一个头发花白、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从奔驰车上下来，虽然与记忆中那个瘦削的年轻会计相差甚远，但张平还是从眉眼间认出了邓亚军。
“邓会计！”张平快步上前。
邓亚军明显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后面色骤变：“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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