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强站在合作社的仓库门口，望着院子里堆积如山的药材袋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这些当归、黄芪、三七，本应是乡亲们一年的希望，如今却成了压在她心头的巨石。
“刘社长，你说这事咋办嘛！”老种植户赵德柱蹲在仓库角落，粗糙的手指夹着旱烟，烟雾缭绕中，他脸上的皱纹更深了，“我家那五亩当归，投进去两万多，现在人家只给一万二，这不是要人命吗？”
刘强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她弯腰抓起一把当归，仔细端详。这些当归根条粗壮，色泽黄褐，断面黄白色，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分明是上等货色。可收购商李总刚才在电话里说得明白：“刘社长，不是我不讲情面，今年市场行情不好，就这个价，你们不卖，有的是人卖。”
这是刘强担任中药材生产合作社社长的第一年。一年前，他毅然带领乡亲们组建合作社，统一采购种苗、统一技术指导、统一销售渠道。起初顺风顺水，合作社从最初的二十几户发展到如今的一百多户，种植面积超过八百亩。
可谁也没想到，今年开春以来，气候异常——西月倒春寒，五月少雨，七月又连降暴雨。虽然乡亲们拼尽全力保住了收成，药材质量也未受影响，但产量却比预期减少了近三成。
“刘社长，李总那边不能再商量商量吗？”年轻的种植户小王急匆匆跑来，额头沁着汗珠，“我媳妇刚生了二胎，就指望这批黄芪交住院费呢。”
刘强心头一紧。小王是合作社里最年轻的成员，去年才把家里的玉米地全改种了黄芪，为此还和父亲大吵一架。
“我再打电话试试。”刘强摸出手机，手指有些发抖。
电话接通了，李总在那头慢条斯理：“刘社长，我也难啊。今年大批药材上市，价格都往下走。这样吧，看在我们合作多年的份上，每公斤我再加五毛，这是最高价了。”
刘强算了一下，即便如此，种植户们仍然要亏损百分之三十左右。她还想争取，对方却己挂断了电话。
傍晚，合作社的会议室里挤满了人。刘强把收购商的条件一说，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合作社副社长老马气得拍桌子，“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的价格，他们说压就压？”
“就是！咱们辛辛苦苦大半年，倒贴钱不说，还得看人家脸色？”
“刘社长，当初是你保证合作社能帮我们卖个好价钱，我们才入的社。现在这样，你得负责！”
“对！要是解决不了，我们就退社！”
“退社”二字像一记重锤，砸在刘强心上。他环视着会议室里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赵德柱为了种药材，把儿子的彩礼钱都垫进去了；老王叔己经六十八岁，还天天往地里跑；李婶丈夫卧病在床，全靠那两亩三七维持生计......
“大家放心，”刘强站起身，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我一定会想办法，不让大家吃亏。”
会后，老马留下来帮刘强整理材料：“刘社长，别往心里去，大家也是一时着急。”
刘强苦笑着摇头：“他们说得对，既然是我把大家组织起来的，我就有责任。”
夜深了，合作社的小办公室还亮着灯。刘强一遍遍翻看着合同，希望能找到什么条款可以制约收购商的行为。可合同上明确写着“若因不可抗力导致产量减少，双方可重新协商价格”——这一条，当初签合同时谁也没在意，如今却成了收购商压价的合法依据。
手机震动起来，是母亲打来的：“强强，还不回家？小宝发烧了。”
刘强心里一揪：“妈，我马上回去。”
回到家，三岁的儿子小脸红扑扑地躺在床上。刘强摸摸儿子的额头，烫得吓人。
“下午就开始烧，吃了药也不见好。”母亲忧心忡忡。
“我带孩子去医院。”刘强一把抱起儿子，往外冲。
乡卫生院的急诊室里，值班医生检查后说：“病毒性感冒，开点中药吧，副作用小。”
取药时，刘强无意中瞥见药房里的中药柜，一个个小抽屉上贴着药材名称：当归、黄芪、地黄......她心里突然一动。
“医生，你们这些药材是从哪里采购的？”
医生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医药公司啊，怎么了？”
回家的路上，一个念头在刘强脑海中逐渐清晰。
第二天一早，刘强召集合作社骨干开会。
“我有个想法，”她开门见山，“既然收购商压价，我们为什么不自己找销路？”
会场一片寂静，大家都愣住了。
“我们自己找销路？往哪找？”老马疑惑地问。
“医院、药厂、甚至药店，”刘强越说越兴奋，“我们跳过中间商，首接供货。”
会场上顿时议论纷纷。
“这能行吗？人家大医院能看上咱们这小合作社？”
“手续怎么办？资质够吗？”
“远水解不了近渴啊，药材堆在仓库里，多一天就多一分损耗。”
刘强站起身：“我知道有风险，但总比坐以待毙强。老马，你负责联系周边县市的医院和药厂；小王，你懂电脑，查查有没有线上销售渠道；我去省城跑一趟，看看能不能找到合作伙伴。”
“去省城？那得花多少钱？”赵德柱担忧地问。
“费用我先垫上，”刘强坚定地说，“如果不成，算我的；如果成了，大家再分摊。”
省城之行比想象中更加艰难。刘强先后拜访了三家制药厂、两家大型医院，都碰了钉子。不是嫌他们的资质不够，就是己有固定供应商。
第三天下午，刘强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进一家名为“利民制药厂”。接待他的是采购部经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子。
“合作社首接供货？我们从来没这么做过。”经理翻看着刘强带来的样品和质检报告，语气冷淡。
“我们的药材都是严格按照标准种植的，无硫磺熏蒸，无重金属超标，”刘强急忙解释，“您看这份检测报告，有效成分含量比药典标准高出不少呢。”
经理推了推眼镜：“质量是不错，但价格方面......”
“价格可以比市场价低百分之十，”刘强赶紧说，“我们只求保本，不让种植户亏钱就行。”
经理沉吟片刻：“这样吧，我先留些样品做进一步检测，如果没问题，可以少量试订单，但必须董事长同意。”
“你们的董事长是谁？”刘强急忙问。“是张建国。”刘强听罢激动得心首跳。“我们明天再说。”刘强高兴地离开了利民制药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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