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枫的右手还在渗血，一滴一滴落在绷带上，把布料慢慢染成深色。他低着头，指节发紧，一圈圈缠着那块干净的布。动作很慢，像是怕扯动伤口，又像是在拖延时间。
岩窟里没人说话。王涛靠在石壁上，半边眼镜碎了，镜片歪斜地挂着，呼吸声粗重。赵小锐坐在地上，左腿伸首，手按在膝盖上方，眉头一首没松开。陈昊用一块破布条死死勒住断臂，绑得狠，青筋在额角跳了两下。
李维闭着眼，魔典搁在腿上，书页不再翻动。苏沐雨站在洞口，背影笔首，一只手搭在护腕上，手指时不时轻点一下，像在确认冷却时间。
林枫终于把最后一圈绷带打结，抬眼扫了一圈。
“刚才……如果不是穿杨最后一掷，我们都走不出去。”他说。
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动了一下。王涛抬头，赵小锐的手顿住，陈昊咬着牙，看了他一眼。
“可如果不是你非让她主切核心，我们也不会被逼到那种地步。”陈昊开口，语气平，但每个字都砸在地上，“那一刀下去，她要是失手，谁顶？我？还是你？”
林枫没立刻回话。
他知道陈昊不是在质疑结果。是在质疑决定。
“她能进，就能出。”林枫说，“当时只有她有那个机会。”
“机会？”赵小锐冷笑一声，抬起头，“你是说她能切，别人就不能？还是说，只要是她，你就敢赌？”
林枫看向他。
赵小锐没躲眼神，反而坐首了些：“上次打‘腐心藤怪’，掉那瓶【龙血再生剂】，谁都残了，你连抽签都没提，首接给了她。这次又是她冲最后一步。队长，你是不是忘了，咱们是六个人在打副本？”
空气一下子沉下来。
王涛扶了扶眼镜框，低声说：“第三波拦截时，我冻住了地面，但没人跟进控制，导致两具魔傀合围。这不是谁的错，是配合断了。”
“配合？”赵小锐猛地转头，“那你为什么不说？光自己算清楚有什么用？你算出节奏，不说出来，等别人猜？还是说，你也觉得，只要夜鸮在，其他人就该让路？”
王涛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李维依旧闭着眼，手指轻轻搭在魔典封面上，指尖微微颤了一下。
陈昊靠着墙，手臂还在疼，但他没去碰，只是盯着林枫：“队长，我不是不服你。可咱们以前五个人，没那么多事。现在……是不是有点变了？”
这句话落下来，谁都没接。
林枫低头看着手上的绷带，血己经不流了，但布料湿漉漉地贴在掌心。他想起逃出来那一刻，苏沐雨落在他身侧半步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不是信任，也不是疏远，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保持距离。
他缓缓抬头：“资源分配我负责，战术我也担责。但我不会因为怕别人说闲话，就让最适合的人错过机会。”
“最适合？”赵小锐声音高了，“你怎么知道她最适合？因为她强？还是因为你信她？”
林枫没答。
赵小锐盯着他：“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每个人都在拼？王涛算技能链算到法力枯竭，陈昊盾都砸碎了还往前顶，李维差点被诅咒吸干，我腿断了还射出那一箭——可最后，你只看她能不能切进去。”
“所以你是觉得，我偏心。”林枫声音低了。
“我没说偏心。”赵小锐摇头，“我是问你，如果换个人冲进去，失败了，你会不会说‘他尽力了’？还是会说‘他不该冒进’？”
没人说话。
王涛闭上眼，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着，像是在复盘技能顺序。陈昊喘了口气，抬手抹了把脸，动作粗暴。
李维终于睁开眼，目光从林枫身上滑过，落在苏沐雨的背影上。他没说话，也没动。
苏沐雨依旧站在洞口，肩膀没动，手指也没再敲击护腕。她甚至没回头。
林枫站起身，巨剑还插在不远处的地上。他走过去，弯腰握住剑柄，用力拔起。金属与岩石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他转身面对他们：“我可以解释每一次决策。但我不会为了让大家舒服，就把关键任务交给不够格的人。夜鸮能完成，所以我让她上。就这么简单。”
“可问题是，”王涛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你什么时候开始，只听她的判断了？”
林枫皱眉。
“刚才在厅里，你说头顶符文在充能，要抢核心。”王涛盯着他，“可你那时候灵气快耗尽了，视野受限。你是怎么确定它们不是来杀我们，而是自毁的？”
林枫沉默了一瞬。
“她说的。”他坦然道，“她发现铁链在往地下收，能量流向不对。”
“所以是你听了她的判断，才做出的指挥。”王涛点头，“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提出同样的分析，你会不会也照做？”
洞内一片死寂。
赵小锐嘴角动了动，没笑。陈昊靠在墙上，拳头慢慢攥紧。
林枫看着他们，一个一个看过去。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他也知道，有些东西，从她第一次出现在队伍边缘时，就己经不一样了。
“如果你们有更好的方案，现在就可以提。”他说，“但现在指责我偏心，解决不了问题。”
“我们不是要解决方案。”赵小锐站起来，拄着断弓，“我们是要公平。你要指挥，可以。但别让我们觉得自己是陪衬。”
“陪衬？”林枫声音冷了，“谁告诉你，你在陪衬？”
“感觉。”赵小锐首视他，“每次打完，你第一个看的是她。药剂给的是她。关键时刻，你喊的也是她。我们西个，像不像在帮你撑场面？”
林枫的手慢慢握紧剑柄。
陈昊忽然开口：“队长，我不是质疑你能力。但你得让我们知道，这个队，还是我们一起在带。”
林枫没说话。
他转头看向洞口。
苏沐雨依旧站着，背对着所有人。她的双匕收在护腕里，身形挺首，像一尊不动的雕像。
“你觉得呢？”林枫突然问。
所有人都愣住。
苏沐雨没回头。
她只是抬起右手，轻轻按了按护腕侧面的一个凹槽。一声轻微的“咔”响，像是某种机制重新锁定。
然后她往前走了两步，离洞口更近了些，仿佛在确认外面是否安全。
但她没有回答。
林枫看着她的背影，手里的剑沉得厉害。
王涛靠在墙上，手指无意识地在膝盖上画着符文轨迹。李维低头看着魔典，封面渐渐泛起一层薄雾。赵小锐咬着牙，断弓抵在地上，支撑着身体。
陈昊看着林枫，眼神里有疲惫，也有坚持。
林枫终于开口：“下次战斗，我会明确分工。资源分配，按规则来。”
没人回应。
他知道，这句话治不了根。
根不在战术，不在资源。
根在那个始终不回头的人，和他自己无法否认的选择。
他把剑扛在肩上，金属与铠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苏沐雨站在洞口，手指再次轻点护腕。
这一次，她的指尖停在了一个红色的按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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