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上的翻书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一页又一页，缓慢而规律，仿佛有个看不见的读者正在二楼专心阅读。
李明的脸色在灯光下惨白如纸，手指紧紧攥着那枚玉佩，关节因用力而发白。“那、那是什么声音？”他声音颤抖，目光惊恐地锁定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
陈默没有立即回答。他的视线在李明手中的玉佩和抽屉里的手札之间来回移动，眉头微蹙。两者的气息同源同根，显然出自一处。
“你先告诉我，”陈默的声音平静得几乎冷酷，“这玉佩从哪里来的？和那箱书有什么关系？”
李明吞了口唾沫，眼神躲闪：“这、这是我爷爷留给我的护身符，和那些书没关系...”
“是吗？”陈默向前一步，目光如炬，“那为什么它的气息和那本手札一模一样？”
这句话仿佛击中了李明的要害，他浑身一颤，手中的玉佩差点脱手。就在这时，楼上的翻书声忽然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细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人在用指甲轻轻刮擦木质表面。
滋啦...滋啦...
那声音若有若无，却让人头皮发麻。
李明终于崩溃了：“我说！我都说！这玉佩确实是和那些书一起的，是我从箱子里偷偷拿出来的...我爷爷临终前说这玉佩能辟邪，要我随时戴着...”
“那你为什么又回来找根本不存在的日记本？”陈默追问，目光不曾从李明脸上移开。
“因为我、我做了个梦...”李明的声音越来越低，“梦见爷爷对我说，有本书不能卖，里面藏着我们家的秘密...我醒来后越想越怕，就、就找了个借口回来...”
陈默沉吟片刻。看来李明所知有限，真正关键的还是那本手札和这枚玉佩。
忽然，二楼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
“啊！”李明惊叫一声，几乎跳起来。
陈默不再犹豫，提起台灯：“你在这里等着，我上去看看。”
“别！别留我一个人在这里！”李明慌忙抓住陈默的衣袖，眼中满是恐惧。
陈默看了他一眼，轻轻挣脱：“那就跟紧我，不要乱动任何东西。”
两人一前一踏上楼梯。木阶在脚下发出吱呀声响，每一声都在寂静中格外刺耳。越往上走，空气越冷，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笼罩下来。
尘寰阁的二楼比一楼更加拥挤，书架顶天立地，上面堆满了各种古籍和杂物。陈默高举台灯，昏黄的光线在黑暗中划出一小片光明区域，西周的阴影仿佛活物般蠕动。
“刚、刚才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李明小声问，紧紧跟在陈默身后。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东墙的一排书架上。那里是存放风水玄学类书籍的区域，此刻最下面一层的几本书散落在地，像是被人胡乱拨弄过。
他缓步上前，蹲下身检查。书籍只是普通掉落，没有其他异常。但当他抬起头时，注意到书架顶层有一点异样。
那里原本应该平整放置的一排书中，有一本微微凸出，像是被人抽出一半又随手塞回。陈默记得很清楚，今天下午他刚整理过这个书架，每本书都摆放得整整齐齐。
他站起身，伸手去取那本凸出的书。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到书脊时，整个书架忽然轻微震动了一下，顶层几本书哗啦啦地滑落下来。
“小心！”李明惊呼。
陈默敏捷地后撤一步，书本纷纷落地，扬起一片灰尘。在纷飞的尘埃中，一样东西从书页间飘落——那是一张泛黄的旧照片，背面朝上，缓缓落在陈默脚边。
他弯腰拾起照片，翻过来一看，瞳孔微微收缩。
照片上是一个穿着清末长衫的文人，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面容清瘦，神情郁结。他站在一棵老槐树下，背景是一座青砖灰瓦的老宅。最令人注意的是他腰间佩戴的一枚玉佩，虽然模糊，但能看出与李明手中的那块形制相似。
“这、这是谁？”李明凑过来看，声音依然发颤。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定格在照片中文人那双眼睛上。即使透过百年时光的模糊，依然能感受到那双眼中深藏的忧郁与不甘。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
“声音从下面传来的！”李明惊叫道，“我们不是把门锁了吗？”
陈默脸色微变，立即转身下楼。李明慌忙跟上，几乎踩到他的脚跟。
一楼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停住了脚步。
原本锁着手札的抽屉不知何时打开了，里面的手札不翼而飞。而柜台前的地面上，散落着一堆书籍——正是李明傍晚时送来的那箱旧书，现在全都散落在地，仿佛被人粗暴地翻找过。
“这、这是怎么回事？”李明结结巴巴地问，“我们刚才不是一首在楼上吗？”
陈默没有回答，他的目光在店内扫视，最后定格在书店最阴暗的角落。那里是存放一些特殊古籍的区域，平时很少有人靠近。
此刻，在那片阴影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陈默举起台灯，慢慢向那个方向走去。光线逐渐驱散黑暗，照亮了角落里的景象——
那本无名手札静静地躺在一个矮脚书架顶上，书页无风自动，缓缓翻动着。而在它旁边，一个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影正俯身其上，枯瘦的手指轻轻拂过纸页，仿佛在阅读其中的内容。
人影似乎察觉到光线的变化，缓缓抬起头来。那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脸，只能看到一双深陷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百年的孤寂与哀怨。
李明倒吸一口冷气，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陈默却向前迈了一步，平静地开口：“周文渊先生？”
人影似乎微微一震，书页翻动的速度突然加快。空气中响起一声极轻微的叹息，悠长而悲凉。
然后，在两人的注视下，人影缓缓抬起一只手，指向散落一地的书籍中的某一本。
那是一只几乎透明的手，指尖微微颤抖。
陈默顺着所指方向看去，只见那是一本破旧的《诗经》，封面上有一个模糊的墨迹，像是随手写下的字句。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手札突然“啪”的一声合拢，角落里的身影也随之消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只有那本《诗经》，依然静静地躺在地上，封面上那个模糊的墨迹在灯光下隐约可见——
那似乎是一个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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