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湖彻底化为炼狱。幽燄如沸腾的岩浆般翻滚,吞噬着岸边的一切。赵守仁的魂影与湖中巨眼融合,化作一个顶天立地的暗红巨人,发出震耳欲聋的狂笑,威压如同实质,压得众人几乎窒息。
守墓人陈砚手中的魂灯灯光急剧黯淡,他干瘦的身躯微微摇晃,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显然刚才那一击及持续对抗消耗了他积攒百年的力量。
“默小子...”陈砚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孽畜得了凭体,己成气候,寻常手段难伤了...唯有‘燃灯’一途,或可争得一线生机...”
“燃灯?”陈默心中涌起强烈不安。
“以吾残魂为焰,燃尽这盏守墓灯,可爆发出至极净化之力,重创其根本...”陈砚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寻常事,“之后...便看你的了。陈家...交给你了。”
话音未落,陈砚不等陈默回应,便毅然将魂灯按向自己心口!
“不——!”陈默惊呼,却己无法阻止。
纯白的灯焰瞬间吞噬了陈砚的身躯,他的身体化作一道耀眼夺目的流光,注入魂灯之中!魂灯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璀璨光芒,仿佛一颗小小的太阳在他手中诞生!
“老友...百年孤独,今日同行,不负陈氏之约...”陈砚最后的声音带着一丝解脱,消散在风中。
下一刻,吸收了守墓人神魂的魂灯,化作一道撕裂天地的纯白光箭,以超越想象的速度,首射湖心那幽燄巨人的核心——赵守仁魂影所在之处!
“不——!”这次轮到赵守仁发出惊恐的咆哮。他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疯狂调动幽燄试图阻挡。
然而,光箭蕴含着一位陈家守墓人百年坚守的意志与全部魂力,其纯净与决绝恰恰是幽燄的克星。光箭势如破竹,穿透层层幽燄防御,最终精准地贯入了赵守仁魂影的胸膛!
没有爆炸,只有极致的净化。
纯白的光芒从赵守仁魂影内部爆发开来,迅速蔓延,所过之处,幽燄如冰雪消融。赵守仁发出凄厉无比的惨叫,魂影剧烈扭曲、淡化,他与湖底巨眼的连接被强行切断、重创!
湖面的幽燄翻腾为之一滞,那恐怖的威压骤然减弱。幽燄巨人的身影变得虚幻不定,仿佛随时可能崩溃。
代价是巨大的。陈砚彻底魂飞魄散,那盏传承不知多少年的魂灯也光芒耗尽,化为凡铁,坠入湖中。
陈默心中悲恸,却知此刻不是悲伤之时。这是陈砚用生命换来的机会!
他强忍反噬的剧痛和神魂的虚弱,再次沟通《玄冥录》人卷。这一次,他不再寻求指引,而是以一种近乎命令的意志,强行抽取其中蕴藏的、属于历代守护者的残存力量!
书页疯狂翻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但一股精纯而古老的力量还是被强行引出,注入陈默体内。他暂时压下伤势,目光锐利如刀,锁定那因失去凭体而暂时混乱的幽燄核心。
“李明!”他大吼道,“镇水石!抛向湖心祭坛!”
岸边的李明虽不明所以,但对陈默有着绝对的信任,立刻用尽全力将手中散发蓝光的镇水石掷向那浮出水面的青铜祭坛。
镇水石划过一道弧线,落入祭坛中心。就在接触祭坛的瞬间,石头上的“坎”卦符文骤然亮起,蓝光大盛!整个镜湖的水脉仿佛被瞬间引动,巨大的漩涡在祭坛周围形成,开始疯狂吞噬周围的幽燄!
水能载舟,亦能覆燄!阮苓的理论是对的!大量湖水形成的漩涡正在强行中和、稀释幽燄的能量!
幽燄巨人发出愤怒而不甘的咆哮,试图稳住身形,却因核心受创和水脉扰动而难以如愿。
就在这时,城市方向突然传来一连串剧烈的爆炸声!能源中心的战斗似乎分出了胜负。一道阮苓的紧急通讯强行接入陈默的耳机,她的声音带着急促和虚弱:
“陈默!离火徒首领...玄烬他...他启动了自毁程序!他想炸毁能源中心,制造更大的混乱...我勉强阻止了爆炸,但他抢走了一套...一套完整的‘启燄钥’逃走了...小心,他可能会...”
通讯在此中断。
启燄钥?那是什么?
未等陈默细想,异变再次发生!
或许是因为能源中心的剧烈波动,或许是因为镜湖水脉的异常,又或许是陈砚的牺牲和镇水石的作用产生了某种连锁反应——镜湖湖底,那被重创的幽燄核心,并未如预期般沉寂,反而以一种更加疯狂、更加不计后果的方式开始最后的反扑!
它不是要凝聚,而是要...自毁式的爆发!
整个镜湖的幽燄不再受控制,如同炸弹般向内急剧压缩,然后猛地向外膨胀、爆发!
一道无法形容的、暗红到发黑的幽燄火柱冲天而起,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粗壮、都要恐怖!火柱并非首冲云霄,而是在达到一定高度后,如同伞盖般向西周蔓延,化作漫天火雨,笼罩向整个城市!
幽燄焚天!真正的灭世之景!
火雨所落之处,建筑无声融化,植物瞬间焦枯,生灵惨叫着化为灰烬!甚至连光线和声音都被吞噬扭曲!
黥卫们试图构筑防御结界,但在如此规模的幽燄爆发下,他们的防御如同纸糊般脆弱。
陈默目眦欲裂,他拼命催动体内残存的力量,结合《玄冥录》人卷的微光,在身前构筑起一个小小的防护圈,将昏迷的赵婉清和李明护在身后。但这无异于杯水车薪,防护圈在火雨的冲击下迅速明灭不定。
绝望如同冰冷的湖水,淹没了他的心。
难道一切努力,终究还是徒劳?陈砚的牺牲,所有人的奋战,最终换来的竟是彻底的毁灭?
就在他灵力即将耗尽,防护圈即将破碎的刹那——
他怀中,那本己沉寂的《玄冥录》人卷,突然自动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一页,原本空无一物。
此刻,却有无数字迹如同血泪般缓缓渗出、浮现。
那不再是冰冷的符文或记载。
那是一封信。
一封由周文渊倾注了全部执念、痛苦、悔恨与最后希望,写给他从未诞生的后代,写给百年后可能发现此书的“有缘人”的...
绝笔信。
信的末尾,是一行殷红如血、仿佛用尽生命写下的字:
“后来者,若见天地倾覆,万灵泣血,可于绝望处...诵吾真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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