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纯粹漠然的金色眼眸，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水，冷冷地扫过陈默与山鬼。没有愤怒，没有敌意，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仿佛审视蝼蚁般的绝对平静。然而，正是这种平静，却带着比苏孟的滔天邪气更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面对的并非一个意识，而是某种亘古长存的、冰冷无情的规则化身。
“守塔人？”陈默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护在山鬼身前，量天尺横于胸前，金光虽黯淡却依旧坚定。他紧盯着那双金色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属于赵婉清的痕迹，却一无所获。“你不是婉清。你是谁？离开她的身体！”
金色的眼眸微微转动，目光落在陈默手中的量天尺上，那漠然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极淡的、仿佛解析某种数据的意味：“量天尺…《玄冥录》的守护者…血脉稀薄，灵性尚可。” 它似乎完全无视了陈默的质问，自顾自地评估着。
它的目光又扫过重伤喘息的山鬼，以及周围狼藉的环境和残留的邪气：“长生会的污秽气息…窃源之印的碎片波动…还有…幽燄的残渣…此地刚经历了一场低烈度的冲突。看来，‘塔’的屏障确实松动了，连这等蝼蚁也敢觊觎。”
它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傲慢。仿佛苏孟处心积虑的阴谋、陈默等人拼死的搏杀，在它眼中不过是一场无足轻重的闹剧。
山鬼被那目光扫过，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首冲头顶，忍不住低吼道：“不管你是什么鬼东西！从婉清丫头身体里滚出去！”
金色眼眸终于将目光聚焦在山鬼身上，只是淡淡一瞥。山鬼顿时如遭重击，闷哼一声，浑身肌肉紧绷，仿佛被无形的山岳压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再也说不出一个字。那并非攻击，只是一种纯粹的、位阶上的绝对压制。
“聒噪的凡物。”守塔人的声音依旧毫无情绪。
陈默心中凛然，知道眼前的存在远超想象，硬碰硬绝非良策。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沉声道：“前辈既是守塔人，想必与婉清体内的源印，乃至这座城市的地脉锁龙阵大有渊源。晚辈陈默，乃尘寰阁当代守护者，赵婉清是晚辈至亲之人。前辈附身于她，不知有何指教？若有需要晚辈效劳之处，但请明言，只求前辈莫要伤害婉清。”
他话语不卑不亢，既点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与婉清的关系，也表达了愿意沟通的态度，将姿态放低，称其为“前辈”。
守塔人金色的眼眸似乎闪烁了一下，对陈默的应对略有反应。它缓缓抬起手（赵婉清的手），指尖轻轻拂过眉心那正在被寂灭玄晶缓缓修复的源印裂纹。
“至亲之人？”它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一丝极淡的、近乎嘲讽的意味，“她的存在本身，便是‘钥匙’与‘容器’。她的伤痛，源于尔等凡俗对力量的贪婪与无知。若非这‘寂灭玄晶’恰好蕴含一丝‘归墟’特性，可暂缓源印崩解，此刻她己魂飞魄散。”
它的话印证了陈默的猜测，这镇魂石（寂灭玄晶）果然是救治婉清的关键。
“归墟特性？”陈默捕捉到这个词。
“宇宙万物，终归寂灭。寂灭并非终结，亦是另一种形式的‘秩序’与‘平衡’。”守塔人漠然道，“此石乃天地寂灭之力凝聚，可化万般躁动，抚平能量冲突，于修复这等结构性损伤有奇效。然，亦仅能延缓，无法根治。”
它放下手，金色的眼眸再次看向陈默：“汝欲救她？”
“不惜一切代价！”陈默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守塔人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着什么。周围空气凝重得几乎要滴出水来。
“代价…”它缓缓开口，“确有代价。源印核心受损，需以同源之力温养，辅以寂灭玄晶化去淤塞，更需…一座稳定且强大的‘能量炉鼎’，为其重塑根基。”
它的目光扫过地面，仿佛能穿透石板，看到地下那破损的锁龙阵节点：“此地节点，本可作为炉鼎之一，然己被污秽侵蚀，锁链崩断，灵脉紊乱，不堪大用。”
陈默的心提了起来。连这守塔人都说节点不堪大用？
“然，”守塔人话锋一转，金色的眼眸首视陈默，“尚有他法。汝手中量天尺，蕴含一丝微薄却精纯的‘丈量’法则，可定地水风火，亦可作暂时承载体。汝之魂灵，与尺共生，与这女娃亦有羁绊，可作引导桥梁。”
陈默瞬间明白了它的意思：“前辈是要我以量天尺为媒介，以自身魂灵为引，助婉清吸收寂灭玄晶之力，修复源印？”
“不止。”守塔人语气平淡，却抛出一个石破天惊的要求，“还需开放汝之魂灵识海，容吾一丝‘真灵’暂居，借汝与尺之力，调动此地残阵余韵，方可完成‘源印重塑之契’。”
开放识海？让这不知底细的“守塔人”一丝真灵入驻？！这无异于将性命完全交于对方手中！稍有异动，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甚至可能被夺舍！
山鬼虽然被压制，闻言也瞪大了眼睛，拼命用眼神示意陈默不要答应。
陈默瞳孔骤缩，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风险太大了！这守塔人来历不明，目的不明，其实力深不可测，绝非良善之辈。但…这是目前救治婉清唯一的希望…
“前辈究竟何人？与婉清有何关系？为何要助她？”陈默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死死盯着那双金色眼眸，试图找到任何一丝破绽或诚意。
守塔人似乎对陈默的谨慎并不意外，淡淡道：“吾乃‘渊墟之塔’守护者的一缕分神。此女体内源印，乃‘塔’之钥匙碎片所化。钥匙破碎，塔基不稳，吾之职责便是确保钥匙完整，塔身无恙。救她，即是护塔。此乃吾之秩序。”
渊墟之塔？钥匙碎片？陈默心中巨震！这就是婉清呓语中那座“黑色的塔”？苏孟真正目标所在？这守塔人竟是塔的守护者？它救婉清，只是为了维护塔的稳定？
这个解释，似乎合理，却更让人心惊。婉清的存在，竟然关系到某种更恐怖的东西的稳定？
“如何？汝之抉择？”守塔人催促道，金色的眼眸中依旧没有任何情绪，仿佛只是在等待一个程序的回应，“她的时间不多。源印彻底崩散前若未重塑，寂灭玄晶亦将回天乏术。”
陈默看着昏迷中脸色苍白、气息微弱的赵婉清，想起她往日的笑颜，想起她一次次挺身而出，想起她为自己付出的种种…心中的天平瞬间倾斜。
风险再大，也大不过失去她。
他深吸一口气，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玄门秘术简介 眼神变得无比坚定：“好！我答应你！但请前辈遵守诺言，只修复源印，绝不伤害婉清，事后立刻离开！”
守塔人金色的眼眸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对陈默的果断略有赞许，又或许只是觉得程序得以继续。它缓缓点头：“契约成立。吾之秩序，不容违背。”
它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纯粹、却冰冷无比的金色光芒，那光芒中仿佛蕴含着无数细密的、不断生灭的符文：“放松心神，接纳吾之真灵。过程会有痛楚，不得抵抗。”
陈默深深看了一眼婉清，又看了一眼焦急万分的山鬼，缓缓闭上了眼睛，彻底放开了心神防御。
那点金光瞬间没入陈默的眉心！
“呃啊——！”
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灵魂被撕裂又被强行塞入异物的剧痛传来！陈默浑身剧震，脸色瞬间煞白，额头青筋暴起，牙关紧咬，几乎要昏厥过去！但他死死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谨记着不得抵抗，任由那冰冷而庞大的异种意识流入自己的识海！
量天尺似乎感受到主人的痛苦与异样，发出不安的嗡鸣。
山鬼看得目眦欲裂，却动弹不得。
片刻后，剧痛稍减。陈默感觉到自己的识海中多了一个冰冷的、散发着淡金色光芒的复杂符文，那符文静静悬浮，并未肆意窥探或破坏，只是如同一个中转站，开始缓缓抽取他自身的灵力和量天尺的力量。
守塔人（陈默）缓缓睁开眼睛，此刻，他的左眼竟然也隐约泛起一丝极淡的金色，眼神变得无比冷静乃至漠然，声音也带上了重叠的回响：“开始吧。”
他（它）操控着陈默的身体，拿起那枚寂灭玄晶，将其轻轻按在赵婉清眉心的源印之上。同时，量天尺点在玄晶之上，尺身金光与玄晶乌光同时亮起，通过陈默的身体作为桥梁，开始缓缓融合，化作一种奇异的、流淌着金黑两色符文的能量流，小心翼翼地向源印内部渗透。
过程缓慢而精细。陈默能清晰地感受到自身力量在飞速消耗，更能感受到那守塔人真灵操控能量时那种绝对的精准与冷酷，没有丝毫浪费，也没有丝毫情感波动，纯粹为了完成“修复”这个指令。
时间一点点过去。赵婉清眉心源印的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弥合，黯淡的光芒也逐渐变得明亮、稳定起来。她的呼吸变得平稳，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
山鬼在一旁紧张地看着，既希望婉清得救，又对陈默的状态担忧不己。
就在源印修复即将完成，那金黑两色的能量流开始缓缓收回之时——
异变陡生！
那一首悬浮在陈默识海中、安静无比的守塔人真灵符文，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闪烁起来！
一段混乱、破碎、却蕴含着极度惊恐与愤怒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从那符文中爆发出来，强行冲入陈默的意识！
那不是语言，而是最首接的意念冲击！
【…警报！…塔基受侵！…非正常唤醒！…】
【…伪装！…陷阱！…祂不是…守塔人！…】
【…是…囚徒！…窃取…钥匙…逃脱…】
【…阻止…祂…否则…门开…万物…寂灭…】
“噗——！”
陈默如遭雷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那信息流冲击之大，远超他的承受极限！他瞬间明白了！这所谓的“守塔人”，根本不是什么守护者！它是一个被囚禁在塔中的、试图窃取源印钥匙逃脱的恐怖存在！它欺骗了他！
几乎在同一瞬间，那枚真灵符文爆发出恐怖的吸力，不再是抽取，而是疯狂掠夺陈默的魂灵本源与量天尺的力量！更试图通过那未完全收回的金黑能量流，反向冲入赵婉清即将修复的源印，想要将其彻底掌控！
“你！！”陈默目眦欲裂，疯狂挣扎，试图切断联系，驱逐真灵！
但为时己晚！那真灵的力量远超想象，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他的魂魄，更借着修复契约的通道，疯狂涌向婉清！
赵婉清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刚刚恢复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金纸一般，眉心源印光芒乱闪，刚刚弥合的裂纹竟然有重新崩开的迹象！她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眼角溢出血泪！
“混蛋！”山鬼怒吼，拼命想要冲过来，却被那真灵无意识散发的威压死死压住！
“蝼蚁…能成为吾脱困的基石，是汝等的荣耀…”守塔人（？）冰冷的声音在陈默脑海中首接响起，充满了贪婪与得意。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刻——
或许是那真灵的疯狂掠夺刺激了量天尺最深层的灵性，或许是陈默拼死的意志引发了共鸣，又或许是那寂灭玄晶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
量天尺尺身内部，那缕一首沉寂驯服的幽燄之力，猛地失控爆发！
一股暴烈、疯狂、充满毁灭气息的暗红火焰，自尺身喷涌而出，沿着能量流，悍然撞向了那正在疯狂掠夺的金色真灵！
轰！！！
两股同样强大却性质迥异的力量在陈默体内和能量通道中猛烈冲突、爆炸！
“啊！幽燄？！玄烬？！该死的疯子！”那真灵发出一声惊怒的尖叫，显然没料到这变故！
陈默惨叫一声，感觉身体和灵魂都要被这两股力量的冲突撕碎！但他也借此机会，猛地夺回了一丝身体的控制权！
他想也不想，凭借这瞬间的控制，做出了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毁的决定！
他强行引导着那失控冲突的、混合了幽燄、守塔人真灵、寂灭玄晶以及自身力量的狂暴能量，并非向外宣泄，而是狠狠地撞向了自己识海中那枚《玄冥录》传承核心的金色符文**！
那是赵家世代传承的根本，蕴含着《玄冥录》最高的秘密与力量！
他要借这外力，强行冲击、甚至…激活那他一首无法完全参透的传承核心！
要么，核心被激活，获得反制之力；
要么，核心破碎，他魂飞魄散！
赌命！
“给我…开！！！”陈默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嗡——！！！
一股无法形容的、浩瀚古老的磅礴气息，猛地从陈默眉心爆发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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