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赵西！”门外传来赵西的声音，带着点慌张，“金凤嫂子，广坤在家不？”
谢广坤放下筷子，眉头皱了皱：“让他进来。”
赵金凤拉开院门，赵西挤了进来。他穿件灰布褂子，裤脚卷着，脚上沾着泥，好像刚从地里回来。他一进院就喊：“广坤！你可别听刘能瞎咧咧！他刚在村口跟人说你掉河里撞着魂了！”
谢广坤没起身，坐在炕上说：“我知道。”
“你知道？”赵西愣了，“那你咋不跟他辩？”
“辩啥？”谢广坤笑了，“他爱说就让他说。等我把大脚超市弄起来，挣了钱，他自然就不瞎咧咧了。”
赵西挠了挠头，走到炕边，瞅着炕桌上的酸菜炖豆腐，咽了口口水：“广坤，你真能帮大脚超市挣钱？”
“试试不就知道了。”谢广坤夹了块豆腐，递到赵西跟前，“吃啊。”
赵西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往嘴里塞，含糊不清地说：“要是真能挣钱……广坤，你也帮我家瞅瞅？我家那几亩地，种的玉米总卖不上价。”
谢广坤瞅着他：“你信我？”
赵西赶紧点头：“信！咋不信！你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你跟刘能争低保，脸都能吵红；今儿你怼他，不慌不忙的，指定是有本事了！”
谢广坤笑了。他突然觉得，这村里的人，好像也没那么难打交道。
“行。”他说，“等大脚超市的事弄顺了，我就去你家地里瞅瞅。”
赵西乐了，又扒拉了两口饭，才想起啥似的，压低嗓子说：“广坤，刘能去镇上报信了，说你……说你是‘妖人’，让镇上派人来抓你。”
谢广坤手里的筷子顿了顿。
赵西赶紧又说：“你别慌！我跟我媳妇说了，要是镇上真来人，咱就帮你说话！”
谢广坤抬头瞅着赵西，赵西眼里带着点憨厚的慌张，不像撒谎。他突然笑了，把手机掏出来，晃了晃：“他来就来。正好，我让他瞅瞅这玩意儿，看看我是不是‘妖人’。”
天刚蒙蒙亮，象牙山的鸡就扯着嗓子叫开了。谢广坤没等赵金凤掀炕帘，自己先爬了起来——他这一夜没咋睡，脑袋里翻来覆去都是“首播”“卖货”的事儿，还有那个裂屏手机里“王导”的号码，总在眼前晃。
他摸黑套上灰布褂子，刚把脚伸进鞋里，就听见炕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谢永强也醒了，正蜷着身子往炕里缩，见他爹回头，赶紧闭上眼装睡。
“别装了。”谢广坤踹了踹炕沿，“起来，跟我去大脚超市。”
谢永强“哦”了一声，磨磨蹭蹭坐起来，头发炸得像个鸡窝。他瞅着他爹往兜里塞手机，忍不住小声问：“爹，咱去超市干啥？真摆菜摊啊？”
“不然呢？”谢广坤回头瞪他一眼，“让你去就去，少废话。”
谢永强不敢再问，赶紧摸过裤子往身上套。赵金凤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这才几点？饭还没做呢！”
“不吃了。”谢广坤拉开房门，“回来再吃。”
院门外的凉气扑进来，带着点露水的湿意。东边的天刚泛白，村口老槐树的影子拉得老长，地上的草叶上还挂着水珠，踩上去“咯吱”响。谢永强跟在他爹后面，缩着脖子走，心里头犯嘀咕：他爹这是真转性了？以前别说早起，能不赖到日头晒屁股就不错了。
俩人刚走到村口，就见谢大脚正往超市门口搬菜筐。筐里的茄子紫得发亮，黄瓜顶着头花，绿生生的，看着就新鲜。谢大脚弯腰搬筐时，后腰的布衫被扯起来一块，露出点汗湿的印子——她怕是天不亮就去菜地里摘菜了。
“大脚婶。”谢广坤喊了声。
谢大脚吓了一跳，首起腰回头瞅见是他，撇撇嘴：“你还真来了？我还以为你昨儿是吹牛呢。”
“吹啥牛。”谢广坤走到菜筐跟前，蹲下来翻了翻，“这菜摘得挺嫩，就是摆得糙了点。”
“摆那么好看干啥？能当饭吃？”谢大脚没好气地说，又往旁边挪了挪，给他们腾地方，“你要摆弄就摆弄吧，我去烧壶水。”
谢广坤没理她，转头对谢永强说：“去你家菜畦里薅两把小葱来，再找俩红辣椒——配色。”
谢永强愣了愣：“薅小葱干啥？”
“让你去就去！”谢广坤瞪他一眼。
谢永强赶紧往家跑。谢广坤蹲在菜筐跟前，把茄子一个个摆整齐——大的放底下，小的放上面，紫莹莹的摆成个圆堆；又把黄瓜顺顺当当码在另一个筐里，顶头的小黄花都朝一个方向；最后从兜里掏出手机，对着菜筐拍了张照。
手机屏幕裂得厉害，拍出来的照片边缘有点歪，但菜的新鲜劲儿倒是拍出来了。谢广坤瞅着照片，皱着眉嘟囔：“光线不行，得等日头再高点。”
“你嘟囔啥呢？”谢大脚端着个豁口茶壶出来，往门槛上一坐，“水烧好了，喝不？”
“喝。”谢广坤首起腰，接过茶壶抿了口。茶水有点涩，带着点土腥味，不如剧组的矿泉水顺口，但他也没挑，又递回去，“大脚婶，你这超市有红纸不？”
“红纸？”谢大脚愣了愣，“有张包糖的红纸，咋了？”
“拿来。”谢广坤说。
谢大脚狐疑地瞅了他一眼，转身进了超市。没一会儿，捏着张皱巴巴的红纸出来，递给他：“就这点，够不？”
“够了。”谢广坤接过红纸，又从超市门口的柴堆里抽了根细柴棍，蘸了点茶水，在红纸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着菜筐，又在旁边写了仨字：“刚摘的”。
谢永强这时候拎着小葱和红辣椒跑回来了，见他爹在红纸上画，凑过来看：“爹，你写这干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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