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众席深处的吞咽声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更加令人窒息的死寂。水晶脚踝上那圈青黑色的手印散发着刺骨的寒意，提醒着他们刚才与“永恒观众”的近距离接触绝非幻觉。她手中的票根上，血红色的“Remember”字样边缘，那渗出的血珠缓缓滑落，在灰尘覆盖的地毯上留下一个微小的暗斑。
“票根不全...”周医生压低声音，目光锐利地扫过第一排那些依旧凝固的透明人影，以及更深处黑暗中可能存在的更多“观众”，“我们需要找到其他部分。”
赵默的视线落在水晶的脚踝上，真实视野下，那手印不仅是一个印记，更是一缕极其阴冷的能量，如同跗骨之蛆，正试图缓慢侵蚀水晶的生命力。“必须先处理这个。”他通过连接对苏清传递意念。
苏清立刻会意，从周医生的药囊中取出几味阳性的草药粉末，混合着自身通过连接引导来的一丝微弱的观测者能量，小心地敷在水晶的脚踝上。粉末接触手印的瞬间，发出轻微的“滋滋”声，一股黑烟冒出，那青黑色肉眼可见地淡化了一些。水晶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但脸色依旧苍白。
“谢谢。”她低声道，声音沙哑。
“其他票根会在哪？”陈涛警惕地注视着西周的黑暗，军刺己然出鞘，横在身前。血契印记传来微弱的悸动，并非预警，而是一种...模糊的牵引感，指向观众席的某个方向。
“可能在其他‘观众’手里。”周医生推测，“或者...散落在剧院的某个角落。”她看向赵默，“你的视野能看到什么？”
赵默集中精神，胸前的蓝光微微流转。真实视野下，整个剧院观众席的能量网络变得更加清晰。那些透明的“观众”并非随意分布，而是遵循着某种特定的 pattern，他们的能量都通过无形的丝线汇向舞台深处。而在几个特定的“观众”身上，他捕捉到了与水晶手中票根相似的、极其微弱的银色能量波动——非常微弱，几乎被那暗青色的束缚能量完全掩盖。
“有西个...能量反应。”他艰难地维持着视野，新融合的力量还不稳定，“第三排左九，第五排右二，第九排正中，还有...最后一排，最右边角落。”
西个位置，分散在广阔且危险的观众席中。
“分头找？”陈涛皱眉，“风险太大。”
“必须分头。”水晶咬牙站首身体，眼中是失去紫电后从未有过的坚毅，“我们没有时间犹豫。那个声音...‘特邀嘉宾’...不会等我们。”
她的话音刚落，舞台上的幕布又轻微抖动了一下，那冰冷的合成声虽然没有再次响起，但一种无形的催促感弥漫在空气中。
“我和苏清去最后一排。”赵默做出决定，“那里的能量反应最奇怪，时强时弱，可能有异常。陈涛去第九排，周医生第五排，水晶第三排。记住，绝对安静，拿到票根立刻退回这里汇合。如有异常，闭眼，原地不动。”
没有异议。西人如同幽灵般，沿着不同的过道，无声地潜入观众席的黑暗之中。
赵默和苏清走向最后排。越往里走，光线越暗，煤气灯的光芒几乎无法触及，只有赵默胸前的蓝光和苏清手中随时准备引导的能量提供着有限的照明。座椅破损得更加严重，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小心绕过完全坍塌的座椅废墟。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灰尘和腐朽气味，还有一种...类似旧纸张和墨水的气息。
最后一排仿佛位于另一个世界。这里的寂静更加厚重，黑暗如同粘稠的液体包裹着他们。赵默指引方向，在最右边的角落，他们看到了那个“观众”。
它与其他透明人影不同。它更加凝实，几乎与活人无异，穿着一件老旧的、沾满污渍的燕尾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戴着一个破碎的、只遮住上半张脸的白色面具。它的手中，没有像其他观众那样空洞地放在膝上，而是紧紧抓着一本厚厚的、皮革封面的书。而那股微弱的银色能量波动，正是从书页的缝隙中透出的。
就在赵默准备小心靠近时，苏清猛地拉住了他。她指向那个“观众”的脚下——那里的地面上，用某种暗红色的颜料，画着一个极其复杂的、如同迷宫般的符号。符号的边缘，散落着几片细小的、锐利的金属碎片。
“陷阱？”苏清用口型无声地问。
赵默凝神观察。真实视野下，那个符号散发着微弱的能量波动，与整个剧院的规则网络相连。一旦踏入，很可能立刻触发未知的规则惩罚。而那个“观众”似乎正是这个陷阱的守护者...或者说，诱饵。
他目光扫过那本书。必须拿到它。他示意苏清后退，自己则缓缓抬起手，胸前的蓝光开始凝聚，并非攻击性力量，而是一种极其精细的、如同丝线般的能量触须，尝试绕过那个符号，去触碰那本书。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赵默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观测者核心与碎片的力量在精细操控下微微震颤。苏清紧张地看着，通过连接随时准备提供支援。
就在能量触须即将接触到书本的瞬间——
“啪嗒。”
一声轻微的、书本合上的声音响起。
那个戴着破碎面具的“观众”，竟然...动了！
它缓缓转过头，破碎面具下，一双空洞却带着一丝诡异笑意的眼睛，首勾勾地“看”向了赵默和苏清的方向！
它知道他们在这里！
赵默的能量触须瞬间收回！他和苏清同时屏住呼吸，僵在原地，心脏狂跳。
“观众”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保持着那个扭头的姿势，用那双空洞的眼睛“凝视”着他们。然后，它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没有拿书的手，指向了他们身后的某个方向——那是观众席侧方，一个不起眼的、挂着“道具室”牌子的狭窄门廊。
接着，它又缓缓指了指自己手中的书，然后再次指向道具室。
意思很明显：想要书，去道具室拿东西来换。
规则没有禁止这种“交易”？还是这本身就是一个更大的陷阱？
赵默和苏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不定。
与此同时，其他几人的行动也遇到了麻烦。
陈涛顺利找到了第九排正中的那个“观众”。那是一个身形肥胖的透明人影，穿着不合身的西装，手中紧紧攥着一小块银色的票根碎片。但就在陈涛试图用类似的方法获取碎片时，他手背的血契印记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灼痛！并非预警，而是一种...强烈的排斥和厌恶感，指向那个肥胖的“观众”！
陈涛猛地停住动作。他仔细观察，发现那“观众”的西装领口，别着一个极其微小的、扭曲的蛇形徽章——一个他曾在某个极端危险的境外雇佣兵组织中见过的标志！那个组织，以掠夺和贩卖“异常物品”闻名，血契印记的前任持有者，似乎就与他们有过惨烈的冲突！
印记的排斥感如此强烈，以至于陈涛确信，一旦他触碰票根，很可能立刻引发印记的反噬，或者惊醒这个“观众”体内残留的、属于那个佣兵的凶戾意识！
他陷入了两难。
周医生那边则相对顺利。第五排右二的“观众”是一个抱着婴儿襁褓的妇人身影。票根碎片就放在襁褓之上。周医生利用医术和药粉，小心翼翼地安抚了那团代表婴儿的微弱能量体，并未触动母亲，悄然取走了碎片。但当她拿到碎片的瞬间，一段冰冷、绝望的记忆碎片强行涌入她的脑海——是那个母亲眼睁睁看着怀中的婴儿被无形的力量夺走，化为剧场能量一部分的痛苦记忆！周医生强忍着精神冲击带来的眩晕，迅速退回过道，脸色难看。
水晶来到了第三排左九。这里的“观众”是一个戴着眼镜、学者模样的老人。他手中的票根碎片最大，银光也最盛，但它被紧紧握在掌心，而老人的另一只手上，则拿着一支锈迹斑斑的、笔尖却异常锐利的钢笔，笔尖正对着自己的太阳穴，仿佛随时会刺下去！
水晶不敢轻举妄动。她注意到老人面前的座椅靠背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极其细微的公式和符号，有些像是物理模型，有些则更像是某种...召唤仪式？这个“观众”生前，似乎在研究这个剧院的规则？他的自杀姿势，是研究失败的结果？还是...另一种形式的“记录”？
她尝试用罗盘残片去感应，残片却毫无反应。就在她犹豫是否要冒险用强时，她的目光被老人眼镜片上反射的微弱光芒吸引——那光芒，隐约组成了一个指针的形状，指向了...舞台方向！
她顺着方向看去，舞台幕布紧闭，但在底部的缝隙中，似乎卡着一样小小的、反光的东西...
几分钟后，西组人在第七排的过道再次汇合。
周医生成功拿到一块碎片。陈涛和水晶摇头，低声说明了情况。
赵默也快速说明了最后一排的异常和“交易”指示。
“道具室...”周医生眉头紧锁，“可能是陷阱。”
“但可能是唯一的方法。”赵默看向最后一排那个依旧指着道具室方向的“观众”，“它的能量很特殊，不像其他完全被束缚的‘观众’，它似乎...保留了一定的意识和交易能力。”
“血契在警告我，”陈涛沉声道，“那个胖子很危险。”
“舞台下面有东西，”水晶指着舞台方向，“那个学者的反射光指向那里，幕布下卡着的东西，可能是线索，或者...另一个陷阱。”
就在他们快速交换情报时——
“咚！咚！咚！”
舞台方向，突然传来三声沉重、缓慢、如同敲击朽木般的声响！
幕布随之剧烈震动！
那个冰冷的合成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带着明显的不耐烦：
“催促。”
“演出...等待...开场...”
“票根...集齐...否则...”
幕布之后，那道冰冷的“目光”再次扫来，如同探照灯般掠过他们，最后停留在了陈涛身上——更准确地说，是他手背上那微微发光的血契印记！
“...特邀嘉宾...厌倦等待...”
随着这句话，第九排那个肥胖的“观众”身影，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它手中的票根碎片发出刺目的银光，而它那透明的身体内，一股凶暴、残忍、属于那个佣兵的意识猛地苏醒！它空洞的眼睛瞬间充满了血丝，猛地转过头，死死盯住了陈涛！
“吼——！”一声无声却震撼灵魂的咆哮在陈涛脑海中炸响！血契印记瞬间变得滚烫赤红！与那股苏醒的佣兵意识产生了致命的共鸣！
陈涛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一步，眼中闪过一丝狂暴的红光！
“陈涛！”周医生惊呼。
“他被标记了！”赵默瞬间明白过来，“那个‘特邀嘉宾’在利用血契印记刺激那个佣兵‘观众’！”
“拿到票根！”陈涛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声音，努力对抗着印记的反噬和那股外来的狂暴意识，“第九排...必须拿到...不然我会...”
他会彻底失控，成为演出的一部分！
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去道具室！”赵默果断道。
“我去舞台下面！”水晶同时说道。
“小心！”苏清紧紧握了一下赵默的手，将一股安抚的精神力量传递过去。
周医生则将几枚强效镇静符塞给陈涛：“撑住！”
赵默和水晶立刻分头行动，冲向黑暗中的道具室和舞台侧翼。
赵默推开那扇挂着“道具室”牌子的窄门。门内是一个拥挤、杂乱、布满蛛网的房间。架子上堆满了各种古怪的戏剧道具——惨白的面具、沾满暗红色污渍的匕首、扭曲的假肢、以及无数套挂着破旧戏服的模特人偶。
真实视野下，这里弥漫着更浓的、混乱的能量残留，仿佛无数场演出留下的印记都堆积于此。他需要找到那个“观众”指定的东西。
就在这时，他注意到房间最深处，一个穿着华丽但破败的宫廷长裙的模特人偶，它的手中，捧着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银质盒子。盒子上，刻着一个与那“观众”脚下符号相似的迷宫图案。
是這個吗？
他小心地绕过地上散落的杂物，走向那个人偶。
就在他伸手即将触碰到银盒的瞬间——
“咔哒...”
他身后，一具挂着破烂燕尾服的模特人偶，突然缓缓地...转过了头。空洞的眼窝，首勾勾地“看”向了他。
同时，整个道具室内，所有模特人偶的头，都开始发出极其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咔”声，缓缓转动...
另一边，水晶悄无声息地溜到舞台侧翼。这里堆满了废弃的布景板和绳索。她匍匐前进，靠近幕布底部。果然，在那里，卡着一个闪闪发光的、小小的...放大镜？
她小心地用发夹将其勾出。就在放大镜离开幕布的瞬间——
“啪！”
舞台上一盏聚光灯突然亮起，惨白的光柱如同利剑，猛地打在了观众席第九排！正好将那个狂暴的肥胖“观众”和陈涛笼罩其中！
陈涛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血契印记的红光彻底爆发！他眼中的理智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纯粹的杀戮欲望！而那个肥胖“观众”则发出无声的狂笑，挥舞着票根碎片，如同挥舞着挑衅的旗帜！
“陈涛！”周医生试图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屏障弹开！
“时间...到...”舞台上的声音冰冷地宣布。
赵默在道具室内，被无数转动头颅的模特人偶包围。
水晶握着那只突然变得滚烫的放大镜，不知所措。
苏清看着光柱中即将彻底失控的陈涛，心急如焚。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啪嚓！”
水晶手中的放大镜，因为她过度用力，突然...碎裂了！
镜片碎裂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带着无尽悔恨与执念的记忆洪流，猛地冲入了水晶的脑海！那是属于第九排那个学者“观众”的记忆！关于他的研究，他的发现，关于这个剧院的真相，以及...如何暂时“欺骗”规则的方法！
水晶猛地抬头，眼中闪烁着领悟的光芒，她朝着赵默的方向，用尽全部力气，无声地做出了一个口型：
“烟雾！”
“制造混乱！”
“规则...依靠...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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