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场上的欢呼声还没散干净。
李云龙一句话，就像一盆冰水，从每个人头顶浇了下来。
坦克！
这个词，像一块千斤巨石，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口上，压得人喘不过气。
刚才因为枪榴弹成功而沸腾的喜悦，瞬间被冻结，碎了一地。
“坦……坦克？”
王厂长的嘴唇哆嗦着，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团长，这情报……准吗？”
“A级加密，旅部刚转过来的。”
李云龙的声音里，带着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和沉重。
他把电报纸捏得死紧，那张薄薄的纸，此刻却重如山岳。
周围的干部和工人们，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茫然和恐惧的寂静。
那不是鬼子的豆丁坦克。
情报上说，是美式M3斯图亚特轻型坦克！
虽然是轻型，但那也是真正的坦克！是战士们口中无坚不摧的“铁王八”！
“完了……”一个年轻的战士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那玩意儿，机枪都打不穿……”
“何止是机枪，炮弹砸上去都可能打个滑……”
议论声像瘟疫一样散开，刚刚才因为新武器而鼓起的士气，一瞬间跌落谷底。
所有人的信心，都被“坦克”这个词，碾得粉碎。
一个排长，鼓起最后的勇气，把希冀的目光投向了场中唯一那个还保持着冷静的人。
“陈……陈科长……”
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咱们的枪榴弹，能……能打穿那铁王八吗？”
唰！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陈默身上。
那一道道目光里，充满了期盼、紧张，还有最后一丝挣扎的希望。
李云龙也死死地盯着陈默，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翻涌着比任何人都要复杂的情绪。
陈默没有立刻回答。
他在脑子里快速地进行了一遍计算。
M3斯图亚特，正面装甲厚度38毫米，侧面25毫米。
而他们刚刚研制成功的枪榴弹，本质上是高爆弹头，填充的是改良黑火药，依靠破片和冲击波杀伤。
几秒钟后，他抬起头，迎着所有人的目光，给出了一个冰冷而残酷的答案。
“不能。”
两个字，像两记重锤，把众人心里最后那点火苗也给砸灭了。
绝望，清晰地写在了每个人的脸上。
李云un龙的拳头，死死地攥紧了。
“为什么？”他咬着牙问。
“原理不对。”
陈默的声音异常平静，这种平静，在周围一片慌乱的衬托下，反而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走到那辆被打爆的卡车残骸前，捡起一块被炸得扭曲变形的铁皮。
“团长，同志们，我们的枪榴弹是高爆弹，爆炸的能量，是像这样，朝着西面八方散开的。”
他张开手掌，比划了一个发散的动作。
“它就像一个大巴掌，用来拍扁卡车这样的‘薄皮罐头’，绰绰有余。”
“但是！”
他话锋一转，扔掉手里的铁皮，捡起一块石头。
“坦克，它不是罐头，它是个铁核桃！它的装甲是淬火钢，又厚又硬！我们用巴掌去拍核桃，除了把手拍肿，什么用都没有！”
这个比喻，通俗易懂。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懂了。
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彻底崩塌。
连李云龙的眼神，都黯淡了下去。
如果连陈默都没办法，那这仗，还怎么打？
“那他娘的怎么办？！”一个营长绝望地吼了出来，“难道真让战士们扛着炸药包去炸？一条命换一个铁疙瘩？”
“不。”
陈默摇了摇头。
他走到一块临时充当记录板的木板前，拿起一截木炭。
“大家不要慌，坦克不是无敌的。”
他的声音，再次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它跑得没汽车快，视野有巨大的盲区，侧面和屁股上的装甲，比正面薄得多。它就是个又聋又瞎的铁乌龟！”
“我们打不穿它的脸，难道还不能捅它的屁股吗？”
一番话，带着一丝调侃，让窑洞里凝重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李云龙的眼睛里，重新亮起了一点光。
“说下去！”
陈默在木板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坦克侧视图。
“既然巴掌拍不碎核桃，那我们就得换个东西。”
他用木炭，在坦克的侧面，画了一个尖锐的锥子。
“我们得用锥子，狠狠地扎进去！”
“锥子？”李云龙皱起了眉，“什么锥子？”
“一种能把爆炸的能量，全部聚集到一点上的武器！”
陈默的声音陡然提高。
“我们传统的集束手榴弹，为什么有时候有效，有时候没效？就是因为捆得太松散，爆炸的能量还是散的！而且太危险，投弹的战士，九死一生！”
他看着木板上的草图，眼神变得无比专注。
“问题不在于我们的炸药不够多，而在于能量不够集中！”
“我们必须设计一种全新的结构，一种特殊的捆绑方式和引爆装置，让几颗手榴弹的威力，在爆炸的瞬间，拧成一股绳！”
“让这股能量，像我画的这根锥子一样，凝聚成一道看不见的高温金属射流，狠狠地扎进坦克的装甲里！”
陈默越说越快，他的思路，像奔腾的江河，彻底打开了。
他己经不再是单纯地解释问题，而是在向所有人描绘一个全新的、可以实现的技术蓝图！
在场的干部和战士们，虽然听不懂什么叫“金属射流”，但他们听懂了“锥子”的比喻！
他们看着木板上那个简单的、代表着希望的锥形图案，看着陈默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
心底那片被“坦克”阴影笼罩的绝望，像是被一道光劈开。
恐惧，正在悄然转化为一种对新武器的渴望和期待！
李云龙死死地盯着那块木板，他粗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靶场上清晰可闻。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打败坦克的希望！
“怎么才能让能量像锥子一样集中？”
李云龙一把抓住陈默的胳膊，急切地追问道。
陈默的眉头也锁了起来，这是最核心的技术难题。
他下意识地翻开了一首带在身边的笔记本，那里面夹着几页从缴获的日军技术手册上撕下来的资料。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其中一张图纸。
那是一张日军九九式反坦克手雷的结构图。
图纸上，弹头内部的炸药，被塑造成了一个奇怪的、前端凹陷的形状，像一个倒扣的漏斗。
就是这个凹陷！
陈默的瞳孔猛地一缩，大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一个只存在于他记忆深处的、代表着现代反坦克武器灵魂的名词，瞬间在他脑中炸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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