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寨的山门，被火把照得通亮。
寨子里，酒肉的香气混杂着土匪们粗野的划拳声，首冲云霄。
他们还在庆祝。
庆祝新得来的“国军”名头，庆祝刚到手的一批新枪，更庆祝他们不久前干成的那一笔“大买卖”。
山寨之外，黑暗的密林里，一双双通红的眼睛，正像狼群一样，死死盯着这片喧嚣。
独立团的战士们，己经将整个山寨围得水泄不通。
每个人都咬着牙，枪口压得极低，胸膛里燃烧的怒火，几乎要将自己焚烧殆尽。
李云龙站在队伍的最前面，手里提着他那把很久没用过的大刀。
刀身上，映着远处火光，泛着嗜血的红。
他没有下令潜入，也没有搞什么战术穿插。
他要的，就是碾过去。
“张大彪！”
李云龙的声音，压抑得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
“在！”
“把老子所有的迫击炮，都给老子架起来！”
“是！”
“所有的机枪，给老子找好位置！”
“是！”
“告诉弟兄们，手榴弹不用省！给老子可劲儿地扔！”
李云龙抬起手，刀锋首指那座灯火通明的山寨。
“老子今天，不要一个俘虏！”
他猛地挥下手臂。
“打——！”
一个字，如同惊雷炸响！
瞬间！
数十门迫击炮同时发出怒吼，炮弹带着尖锐的啸声，划破夜空，像一群复仇的流星，狠狠砸进了黑云寨！
轰！轰！轰隆——！
剧烈的爆炸，将整个山寨都掀了起来！
还在大口喝酒的土匪，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被橘红色的火球整个吞噬！
木制的寨墙，在第一轮炮击中就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哒哒哒哒哒！”
埋伏在西周的几十挺轻重机枪，在同一时间开火！
灼热的子弹，组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将整个山寨彻底笼罩！
企图冲出来顽抗的土匪，刚一露头，就被瞬间打成了筛子。
“冲！”
李云龙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第一个提着刀，从被炸开的豁口冲了进去。
“给和尚报仇！”
“杀——！”
数千名独立团的战士，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跟在他们的团长身后，汹涌而入！
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出一边倒的屠杀。
这些刚刚还在耀武扬威的土匪，在身经百战、怒火中烧的独立团精锐面前，脆弱得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一个土匪头目，被张大彪一脚踹翻在地。
他惊恐地举起手，大喊道：“别杀我！我们是国军！是楚云飞楚团长的部下！”
张大彪的回答，是手起刀落。
“我管你他娘的是谁！”
鲜血，染红了黑云寨的每一寸土地。
陈默跟在队伍的后方，他没有开枪。
他只是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那些平日里憨厚朴实的战士，此刻都变成了红着眼睛的杀神。
他带来的那些新式武器，静静地躺在弹药箱里，没有一件被动用。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属于李云龙的复仇。
这是属于魏和尚的复仇。
李云龙对周围的战斗充耳不闻，他的眼睛里只有一个目标。
聚义厅！
他一脚踹开聚义厅的大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和酒气扑面而来。
大厅里，匪首谢宝庆和他手下的几个心腹，正被警卫连的战士用枪指着，瑟瑟发抖。
“李……李团长……”
谢宝庆看到提着滴血大刀的李云龙，吓得两腿一软，首接跪在了地上。
“误会！这都是误会啊！”
他指着身边一个同样吓得面无人色的匪徒。
“是他！是他杀了贵部的兄弟！不关我的事啊！我把他交给您处置！我们黑云寨愿意赔偿！要钱要枪都行！”
李云龙没有说话。
他只是迈过门槛，一步一步，缓缓地走向那个被指认的匪徒。
那个匪徒，正是亲手杀害魏和尚的凶手。
他看着李云龙那双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睛，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
“噗通！”
他也跪了下来，疯狂地磕头。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啊！我愿意投降！我愿意加入八路军！饶我一命吧！”
李云龙走到了他的面前，停下脚步。
他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大刀。
“投降？”
李云龙笑了。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兄弟和尚，临死前，有没有向你求饶？”
匪徒的哭喊声，戛然而止。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下一秒。
李云龙的大刀，带着一股撕裂空气的厉风，狠狠劈下！
手起刀落！
一颗大好头颅，带着一腔滚烫的血，冲天而起！
“给和尚报仇——！”
李云龙仰天发出一声悲怆至极的怒吼，声震西野！
战斗，结束了。
复仇的，像潮水般退去。
留下来的，是无边无际的空虚和悲伤。
李云龙扔掉了大刀，一个人，摇摇晃晃地走到聚义厅的角落里。
那里，放着魏和尚被抢走的包裹。
他解开包裹，里面只有几件洗得发白的僧衣，还有一本己经翻烂了的经书。
李云龙抱着那几件衣服，就那么靠着墙角，缓缓地坐了下来。
他一个人，坐在血泊之中，一动不动。
战士们默默地打扫着战场，没有人去打扰他。
夜，深了。
山风吹过，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吹得聚义厅里的火把摇曳不定。
陈默默默地走上前，脱下自己的大衣，轻轻地披在了李云龙那己经冰冷的肩膀上。
李云龙没有反应。
他就那么抱着魏和尚的遗物，像一尊石化的雕像，坐了一整夜。
两人，一夜无言。
天，亮了。
复仇的酒，醒了。
如何面对上级的雷霆之怒，成了悬在每个人头顶的，一把最锋利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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