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似乎还在耳膜深处疯狂震颤，伴随而来的是身体被巨大力量撕扯、挤压的剧痛，以及令人窒息的灼热气浪。凌墨的意识在黑暗的深渊里浮沉，仿佛过了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
最后的感觉是冰冷的雨水砸在脸上，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是泥土的腥气、某种植物腐烂的味道，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极其不舒服的甜腻恶臭。
“呕……”他猛地侧头干呕起来，眼皮沉重得像焊了铁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掀开一条缝。
模糊的视野逐渐聚焦。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的、被烟熏得发黑的木质房梁，蛛网在角落里随风轻轻晃动。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板床，铺着一层粗糙的干草和发硬的布单。空气中弥漫着那股复杂的臭味，更加浓郁了。
“这是……哪个剧组的道具棚这么敬业？还是说爆炸后的幻觉？”凌墨的大脑一片混沌，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他记得清楚，自己作为刑警队长，正在带队突击一个藏在化工厂里的制毒窝点，穷凶极恶的歹徒引爆了炸药……然后……
他试图撑起身子，一阵剧烈的眩晕袭来，让他又跌躺回去。同时，他也看清了自己身上——一件灰扑扑、质地粗糙的古式白色中衣，宽袍大袖，绝对不是他的防爆服。
“卧槽？！”一句国骂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得厉害。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那扇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推开了。一个穿着藏青色皂隶服、头戴幞头的年轻男子端着一个粗陶碗走了进来，见到他睁着眼，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混杂着惊喜和敬畏的复杂表情。
“凌、凌大人！您醒了？！”那皂隶急忙上前，将陶碗放在床边一个歪腿木凳上，碗里是黑乎乎的汤药，“谢天谢地！您都昏睡一天一夜了！可把咱们吓坏了！”
凌大人？
凌墨的瞳孔猛地收缩。他艰难地转动眼球，打量着眼前这个古装打扮的年轻人，又飞快地扫视了一圈这间家徒西壁、只有一桌一凳一床的破旧屋子。
这不是剧组。这种细节，这种真实到骨子里的破败感，剧组做不出来。而且，身上这中衣的触感，空气中这无法仿造的气味……
一个荒谬绝伦、只存在于网络小说里的念头，如同那道将他炸飞的霹雳，狠狠劈中了他的天灵盖。
穿越了？！
他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用尽可能平稳的语气，嘶哑地问：“这里是……？我怎么了？”
那皂隶似乎觉得他刚醒脑子还不清楚，连忙解释：“大人，这里是临安府钱塘县衙的后衙厢房啊。您前天傍晚刚到的任，说是旅途劳顿有些不适，早早歇下了。谁知夜里突然电闪雷鸣，一个好大的霹雳正正打在院中的老槐树上，声震西野！等我们闻声赶过来，您就昏倒在地，怎么叫都不醒了……钱县令都惊动了，请了大夫来看，说是受了极大惊吓，神魂不稳……”
临安府？钱塘县？到任？
凌墨感觉自己的CPU快要烧了。他，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刑警队长，一炸之下，居然炸到了听起来像是南宋地界的地方，还成了个……官儿？
他深吸一口气，那甜腻的恶臭趁机钻入鼻腔，让他胃里又是一阵翻腾。“什么味道？”他皱眉问道。
皂隶脸色一白，眼神有些闪烁，压低声音道：“大人……您闻到了？这……这好像是……从外面飘进来的。这两天，城里都在传……鬼市那边，不太平，出了……出了点邪门事儿……”
“邪门事儿？”凌墨的职业本能瞬间压过了穿越带来的懵逼感。
“就、就是……”皂隶咽了口唾沫，声音更低了，“鬼市那边，发现了一具……血尸！”
血尸？
凌墨的心猛地一沉。在现代，他见过各种惨不忍睹的凶案现场，但“血尸”这个词，往往意味着超出寻常的残忍和诡异。
“具体什么情况？发现地点？尸体状态？”他下意识地连珠炮般发问，语气是惯常的冷静和不容置疑。
那皂隶被他骤然转变的气势慑住了，结结巴巴道：“小人、小人也不清楚细节……只是听巡夜的更夫和丐帮的人传得邪乎，说那尸体……浑身的皮好像都被剥掉了，血淋淋的，就扔在鬼市的废井旁边……而且、而且据说那井口附近，连个脚印都没有！不是人干的！是……是恶鬼索命！”
剥皮？无脚印？恶鬼索命？
凌墨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去他娘的恶鬼索命，多年的刑侦经验告诉他，越是离奇诡异的案子，背后越是精心策划的阴谋和人性的极恶。
他掀开那床硬邦邦的被子，忍着眩晕和虚弱感，强行站起身。身体有些摇晃，但还能站稳。他走到那扇唯一的破旧木窗边，推开窗户。
外面是一个小小的院落，天色阴沉，细雨迷蒙，院中一棵焦黑的老槐树分外醒目，显然就是那个“挨劈”的倒霉蛋。院墙之外，是鳞次栉比的古代屋舍，青瓦白墙，街巷狭窄。而那股甜腻恶臭，在这里更加清晰了。
那是高度腐烂的有机物和……一种他一时无法精准分辨的化学气味混合的味道。绝对不正常。
“我的衣服呢？”凌墨转头问那己经看呆了的皂隶。
“在、在那边柜子里。”皂隶指着一个掉漆的木柜，“大人，您这是……？您身子还没好利索，大夫说……”
“备车……呃，备马！或者轿子！立刻去鬼市现场！”凌墨一边快速打开柜子，看到里面放着几套叠得整齐的青色官服和一顶乌纱帽，一边用不容反驳的语气命令道。虽然穿着这身行头极度别扭，但入乡随俗，这身皮有时候能省很多事。
皂隶吓得脸都绿了：“大人！去不得啊！那地方邪性！而且……而且钱县令吩咐了，让您好好静养，案子的事……”
“现在我是提刑官！”凌墨猛地回头，目光锐利如刀，那股久居上位、发号施令的气势瞬间爆发出来，“在我的辖区出了命案，我就必须管！立刻照办！”
那皂隶被他一瞪，腿肚子一软，差点跪下，再不敢多言，连滚爬爬地冲出去准备了。
凌墨快速换上那身繁琐的官服，一边系着那该死的复杂衣带，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妈的，这玩意儿怎么穿？比防爆服难穿多了！提刑官？宋慈那个活儿？老子一个搞现代化刑侦的，跑来古代当法医？玩儿呢？！还有这鬼天气，雨兮兮的，保护现场个屁啊！”
但吐槽归吐槽，他的大脑己经开始飞速运转。剥皮、血尸、无脚印、鬼市、恶臭……一个个关键词在他脑中碰撞。
穿好衣服，戴上那顶感觉有点大的乌纱帽，他深吸了一口这混杂着雨气和腐臭的空气。
好吧，不管这是什么鬼地方，既然来了，案子也送到了眼前，那就没有不管的道理。恶鬼？他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人，在装神弄鬼！
他大步走出厢房，来到院子里。雨丝落在他的官袍和乌纱上，冰凉一片。那皂隶己经牵来了一匹瘦马，还有一个同样穿着皂隶服、打着伞的老吏等在一旁，脸上满是惶恐和不安。
“大人，张伯给您带路，他、他熟悉鬼市那边……”年轻皂隶声音还在发抖。
凌墨翻身上马——幸好警队培训时学过骑术，虽然这马鞍硌得慌。他看了一眼阴霾的天空，和远处那仿佛被不祥气息笼罩的街区。
“带路！”他一抖缰绳，声音冷静而坚定。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嘚嘚的声响，混着雨声，敲碎了钱塘县清晨的宁静。凌墨坐在马背上，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沿途的街景，将一切细节收入眼底——惊慌躲闪的百姓、窃窃私语的神情、还有空气中那股越来越浓的、指引着方向的恶臭。
他的古代刑侦生涯，就在这雨雾和诡谲的气氛中，以一种极其硬核的方式，拉开了序幕。
心里那个现代灵魂还在哀嚎：“老子的咖啡！老子的现场勘查车！老子的痕检和法医团队！这破地方连个橡胶手套都没有啊喂！”
但表面上，新任提刑官凌墨大人，面色沉静，目光锐利，正纵马奔向那散发着无尽恶臭和疑云的案发之地。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这起“鬼市血尸案”，仅仅只是个开始。而那个把他炸到这里的混蛋，最好别让他逮住，否则一定让他尝尝什么叫现代格斗术结合古代衙门的十大酷刑！
雨，更冷了一些。风穿过巷弄，仿佛带来了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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