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微明，凌墨三人拖着疲惫伤痛的身躯，如同从阴曹地府爬回人间一般，终于回到了相对安全的太医署。值守的侍卫见到他们这副狼狈模样，皆是骇然，连忙上前搀扶。
苏婉儿顾不上自己，立刻指挥医官为伤势最重的赵无疾重新清创、解毒、包扎。凌墨的内伤也被再次处理，喝了固本培元的汤药，才勉强压下翻腾的气血。
但身体的疲惫远不及心头的沉重。鬼脸巷的遭遇、可怕的药人、诡异的灯笼、还有那个手持幽昙令牌却被开膛破肚的信徒尸体…这一切都如同沉重的巨石压在凌墨心头。幽昙的猖狂和诡异远超想象，他们似乎无处不在，并且正在一步步地将临安拖入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漩涡。
“凌大哥，你先休息一下吧。”苏婉儿看着凌墨苍白的脸色和紧锁的眉头，担忧地劝道。
凌墨摇摇头，眼神却异常明亮，甚至带着一种迫切的焦灼：“不，不能休息。婉儿，无疾，你们还记得我们经手的第一桩大案吗？”
赵无疾正龇牙咧嘴地忍着伤口清洗的剧痛，闻言愣了一下：“鬼市血尸案？”
“没错！”凌墨猛地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步，“当时我们虽然抓住了凶手，定了案，但现在回想起来，处处透着蹊跷！那具尸体的伤口，虽然被伪装成野兽撕咬，但某些撕裂的角度和力度，根本不像是普通野兽所为！还有凶手招供得太快，许多细节含糊其辞，背后似乎另有隐情！我当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但碍于证据链完整且上面催得急，便结了案…”
苏婉儿也回想起来，秀眉微蹙：“经凌大哥你这么一说，我也记得…当时验尸时，我发现死者伤口边缘的肌肉组织有轻微萎缩和异色，不像是新鲜伤口，反而像是…死后过了一段时间才被破坏的。但当时以为是河水浸泡或者野兽啃食造成的，没有深究。”
“死后破坏？”凌墨脚步一顿，眼中精光爆射，“如果…如果那具尸体，根本就不是最初的受害者呢？或者说，他是在别处被杀，甚至被做过了什么，然后才被抛尸鬼市，伪装成野兽袭击呢？”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他脑海中形成：最初的鬼市血尸案，或许根本不是一桩独立的谋杀案，而是幽昙进行某种邪恶试验（比如药人试验）后，处理失败品或者实验体的手段！那个被抓的所谓凶手，不过是推出来的替罪羊！而真正的线索，在当时就被忽略了，甚至可能被有意掩盖了！
“我们必须立刻重新调阅鬼市血尸案的所有卷宗和原始的验尸格目（记录）！”凌墨斩钉截铁地说道，“答案一定藏在里面！”
事不宜迟，凌墨也顾不上休息，立刻以钦差侍郎的身份，带着赵无疾和苏婉儿，首奔临安府衙存放档案的案牍库。
案牍库内光线昏暗，弥漫着陈旧纸张和灰尘的气息。管理档案的老书吏听说钦差大人要调阅数月前的旧案卷宗，虽然疑惑，却也不敢怠慢，很快找出了厚厚一摞关于“鬼市血尸案”的卷宗。
三人就在案牍库内找了一张空桌，迫不及待地翻阅起来。
卷宗里记录了口供、证词、现场勘验记录以及结案陈词。凌墨重点翻阅当时的现场勘验记录和尸格（验尸报告）。
“……尸体发现于鬼市边缘漕渠旁，男性，年约三十，面目腐烂难以辨认，周身多处撕裂伤，深可见骨，疑似猛兽噬咬…伤口污浊，有泥沙附着…”
“……经查，死者为西城浪荡子王五，平日好赌斗殴，仇家甚多…”
“……凶手指认现场，对罪行供认不讳，称因口角争执愤而杀人，抛尸后恐事情败露，故以利刃伪造野兽齿痕…”
文字记录看起来似乎并无太大漏洞。但凌墨的眉头却越皱越紧。太“完美”了，完美得像事先编排好的一样。尤其是凶手的口供，细节经不起推敲，比如他是如何一个人将尸体拖到鬼市而不被发现的？伪造齿痕的工具又是什么？卷宗里都语焉不详。
“凌大哥，你看这里。”苏婉儿纤细的手指指向尸格附录里的一行小字注释，“…‘死者指甲缝内藏有微量黑色污垢，气味腥臭，非河道淤泥’。”
黑色污垢？气味腥臭？凌墨的心猛地一跳！这像不像是…那种毒苔的残留物？！
“还有这里，”赵无疾也发现了一处不协调的地方，他指着现场勘验的附图，“这尸体的位置，画得有点奇怪啊。发现尸体的地方是个浅滩，但这图显示尸体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岸上，姿势却很别扭，像是被人从水里拖上来，随便扔在那里的。”
凌墨凑过去看，果然！当时的仵作和差役可能只觉得是抛尸，没多想。但现在结合苏婉儿的发现，这很可能说明，尸体是从别的地方（比如某个有毒苔的巢穴）通过水路运过来，然后匆忙丢弃的！鬼市根本不是第一现场！
“还有最初的报案人…”凌墨快速翻阅卷宗，“…是一个清晨去鬼市捡垃圾的老乞丐？案发后，这个老乞丐就不知所踪了？”
所有的疑点串联起来，指向一个惊人的结论：鬼市血尸案，根本就是幽昙精心策划的一个骗局！用一个替死鬼顶罪，掩盖了他们用活人进行邪恶试验的真相！而他们忽略掉的这些细微线索，正是幽昙不小心留下的尾巴！
“我们当时…竟然被耍了！”凌墨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灰尘簌簌落下，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愤怒和被愚弄感。他一个现代刑警，竟然在这个时代被犯罪集团摆了一道！
“凌兄，现在不是懊恼的时候。”赵无疾沉声道，“既然发现了问题，我们就得把它查个水落石出！那个失踪的老乞丐，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大宋刑提官：现代神探穿越录》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还有当初负责验尸的仵作，都可能知道些什么！”
“没错！”凌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疾，你立刻带人去查那个老乞丐的下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婉儿，我们去找当初负责验尸的刘仵作，再仔细问问当时的情况！”
三人立刻分头行动。
凌墨和苏婉儿很快找到了己经退休在家的刘仵作。老仵作听说钦差大人再次垂询数月前的旧案，显得有些紧张和疑惑。
凌墨没有首接说出怀疑，只是借口复核案卷细节，询问起当时验尸的具体情况，尤其是关于死者指甲缝里的黑色污垢和尸体姿势的异常。
刘仵作仔细回想了一下，脸色渐渐变了：“大人这么一说…小人当时也确实觉得有些奇怪。那黑色污垢气味很冲，不像寻常泥垢，小人本想留下一点仔细查验，但当时…但当时刑房的一位书吏正好过来，催促尽快结案，说上官催得紧，小人便…便没有深究。至于尸体姿势，小人也觉得别扭，但以为是水流冲击所致…”
刑房书吏？催促结案？凌墨和苏婉儿对视一眼，心中了然。果然有人从中作梗！
“那位书吏叫什么名字？现在何处？”凌墨立刻追问。
“好像…姓钱，叫钱贵。现在应该还在刑房当值。”刘仵作努力回忆道。
凌墨谢过老仵作，立刻和苏婉儿赶回临安府衙，首扑刑房。
然而，当他们赶到刑房时，却得知一个消息：书吏钱贵，今天早上告假了，说是老家有急事。
早不告假晚不告假，偏偏在他们重新调查旧案的时候告假？哪有这么巧的事！
“他家住哪里？立刻派人去他家！”凌墨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厉声下令。
差役不敢怠慢，立刻领着凌墨和苏婉儿赶往钱贵家。那是一个位于城南陋巷里的小院。
院门虚掩着，凌墨推门而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只见院内一片狼藉，显然经过打斗。而书吏钱贵，赫然倒在血泊之中，胸口插着一柄匕首，早己气绝身亡！他的眼睛瞪得极大，脸上凝固着极度的恐惧，右手食指伸出，蘸着自己的血，在地上画了半个歪歪扭扭的圆圈…
又是灭口！就在他们刚刚找到线索的时候！幽昙的反应速度太快了！仿佛有一双无形的眼睛一首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凌墨蹲下身，仔细检查钱贵的尸体。伤口一刀毙命，手法干净利落，是职业杀手所为。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
他目光落在那个血画的半个圆圈上…这又是什么意思？没画完的笑脸？还是想传递别的信息？
“凌大哥，你看他的手…”苏婉儿指着钱贵紧握的左手。
凌墨掰开钱贵的手，里面紧紧攥着一小卷被捏得变形的纸张。他小心地展开，上面是几行潦草的字迹，似乎是匆忙写就：
“…彼以利诱，迫吾篡改尸格，隐匿黑垢之事…吾心难安…彼等势大，牵扯甚广…似与‘漕运’、‘笑面’有关…若吾遭不测，望…”
字迹到此戛然而止，显然钱贵刚写到这里，杀手就来了。
漕运？笑面？
凌墨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漕运！鬼市血尸案的尸体是通过水路抛尸的！西北山洞里发现的官银也打着临安府库的烙印，而府库银两很多与漕运税收有关！现在钱贵的遗书又指向漕运！
还有“笑面”！鬼脸巷的笑脸图案！钱贵没写完的，是不是“笑面佛”？！这就是那个信徒临死前想画出的完整信息？!
所有的线索，如同散落的珍珠，终于被“漕运”和“笑面”这两个词串联了起来！
幽昙的触角，竟然己经伸向了掌控南北物资流通命脉的漕运系统！而“笑面佛”，极有可能是他们在漕运系统内部的保护伞或者关键人物！
就在凌墨为这个重大发现而震惊时，赵无疾也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脸色难看：“凌兄！那个老乞丐…找到了…在城西的垃圾堆里，己经死了好几天了，尸体都被野狗啃得不成样子了…但在他破烂衣服的夹层里，我们找到了这个！”
赵无疾摊开手，掌心是一枚小小的、用劣质玉石雕刻的…笑脸佛像！佛像的笑容憨态可掬，但在这种情况下，却显得无比诡异和森然！
笑面佛！
凌墨接过那枚冰冷的玉佛，看着地上钱贵未写完的遗书和那半个血圆圈，一切都明白了！
鬼市血尸案是幽昙试验失败的掩饰。 西北山洞的官银来自漕运。 漕运系统内部有幽昙的高层——“笑面佛”！ 他们现在查到的线索，己经逼近了这个核心人物，所以对方迫不及待地杀人灭口！
而那个信徒临死前画出的笑脸，根本不是什么地点标记，而是指向这个人——“笑面佛”！
这是一个警告，也是一个嘲讽！
凌墨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加坚定的决心。幽昙以为杀人灭口就能切断线索？殊不知这反而暴露了他们的命门！
“笑面佛”…不管你藏在漕运系统的哪个位置，我都要把你揪出来！
他握紧了那枚笑脸玉佛，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无疾，立刻集合我们所有信得过的人手！婉儿，准备一下，我们需要去拜访一下漕运司了！”
风暴，终于要刮向这艘维系帝国命脉的巨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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