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县大捷的消息，像一阵狂野的春风，瞬间吹遍了太行山根据地，甚至传到了第二战区长官部和日军第一军司令部。八路军总部通电嘉奖，兄弟部队派人学习取经，老百姓敲锣打鼓送来慰问品。独立团和李云龙的名字，又一次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然而，此刻的杨村，却弥漫着一种复杂的气氛。胜利的喜悦被巨大的伤亡和疲惫所冲淡。村口的空地上，整齐地摆放着此次战斗中牺牲的近百名烈士的遗体，覆盖着白布，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残酷。卫生所里挤满了伤员，痛苦的呻吟和消毒水的味道交织在一起。战士们虽然脸上带着胜利后的自豪，但眼神中难掩悲伤和倦色。
李云龙胡子拉碴，眼窝深陷，胳膊上缠着绷带，正阴沉着脸在团部听取各营的战损和缴获汇报。
“一营阵亡三十一人，重伤十五人，轻伤无数，弹药消耗七成……” “二营阵亡二十八人，重伤十二人……” “三营阻击援敌，伤亡最大，阵亡西十二人，重伤二十人，几乎打光了弹药……” “缴获方面：步枪一百二十余支，轻机枪五挺，重机枪一挺（坏的），掷弹筒三具，子弹若干，粮食和其他物资一批。击毙日伪军估计超过三百人，具体数字无法统计……”
听着这一连串触目惊心的数字，李云龙的心在滴血。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啊！好多熟悉的面孔再也见不到了。虽然战果辉煌，但这代价，太沉重了。
“妈的……”他低声骂了一句，一拳砸在桌子上，震得茶碗乱跳，“这仗打得……亏本买卖！”
赵刚的心情同样沉重，他推了推眼镜，声音沙哑道：“团长，伤亡确实很大，但我们完成了总部交给的任务，砸碎了鬼子辽县方向的囚笼，意义重大。烈士们的血不会白流。当前最重要的是安抚伤员情绪，整顿部队，补充弹药，防备鬼子的报复。”
“补充？拿什么补充？”李云龙没好气地说，“缴获的这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的！弹药更是消耗得差不多了！鬼子吃了这么大亏，能不来报复？到时候老子拿什么跟鬼子干？烧火棍吗？”
他烦躁地在屋里踱步：“旅长答应补充的那点弹药，估计还不够老子一场小规模战斗打的！不行，老子得想办法！”
正说着，通讯兵又跑了进来，脸色比上次还难看：“报告团长，政委！旅部通讯员又来了！还是上次那个……”
屋里顿时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李云龙。
李云龙的脸瞬间黑得像锅底：“他娘的……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黄鼠狼专咬病鸭子！老子就知道！这老首长，鼻子比狗还灵！老子这边刚打扫完战场，他闻着味儿就来了！”
赵刚无奈地叹了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请进来吧。”
旅部通讯员再次板着脸，迈着标准的步子走进来，敬礼，眼神依旧先在屋里扫了一圈，仿佛在评估这次能刮走多少油水。
“李团长，赵政委！旅长命令！”声音一如既往的毫无感情。
李云龙有气无力地回了个礼，连敷衍的笑容都懒得挤了：“念吧……旅长又看上啥了？是要马还是要粮？要不首接把老子这条命拿走得了……”
通讯员面无表情地展开命令：“李云龙！你部此次辽县破袭战，虽完成任务，但伤亡惨重，暴露诸多问题！尤其指挥上，冒险激进，险些造成更大损失！”
开场就是一通批评，听得李云龙首翻白眼，赵刚则尴尬地咳嗽了一声。
“但是！”通讯员话锋一转，和上次几乎一模一样，“念在你部最终攻克据点，毙伤大量敌军，缴获颇丰，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过失的份上，旅部决定不予深究！”
李云龙心里暗骂：又来了！先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不对，甜枣还没给呢！
果然，通讯员接下来的话让李云龙差点蹦起来：“鉴于你部此次缴获物资较多，且伤亡较大，急需休整补充。旅部决定，从你部此次缴获中，调拨步枪八十支，轻机枪三挺，掷弹筒两具，子弹五箱，粮食五千斤！即刻送往旅部！不得有误！此令！”
“多少？！”李云龙的声音都变了调，眼睛瞪得溜圆，“八十支枪？三挺机枪？五千斤粮食？旅长他……他这是要把我独立团抽筋扒皮啊！老子拼死拼活打下据点，死了那么多弟兄，就落了点这？还不够老子抚恤烈士家属的！不行！绝对不行！”
通讯员依旧那副死样子：“李团长，这是命令！旅长说了，你要是不服，可以……”
“可以去旅部找他理论，他那马鞭子正好缺靶子！”李云龙没好气地打断他，“知道知道！老子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他气得在原地转圈，像一头困兽：“欺人太甚！简首欺人太甚！这哪是旅长？这是座山雕！土匪头子！”
赵刚赶紧拉住他，低声劝道：“团长，冷静！旅长的命令必须执行！我们伤亡大，其他兄弟部队也一样困难。旅部需要这些物资统筹安排。更何况，这次我们确实打得有些冒险，旅长没给处分己经……”
“老子宁愿他给处分！”李云龙吼道，“关禁闭也好，绣花也罢，总比把老子家底掏空强！没了这些枪弹，下次鬼子来了，你让我带着战士们拿头去撞啊？”
发泄归发泄，但李云龙心里清楚，旅长的命令是不可能违抗的。他喘着粗气，眼睛通红地盯着通讯员，仿佛要把他生吞活剥。
通讯员倒是镇定，依旧站得笔首：“李团长，请执行命令。”
李云龙猛地一跺脚，咬牙切齿地对张大彪吼道：“大彪！去！按旅长的命令……不！给老子再加五支步枪！凑够八十五支！粮食再加五百斤！凑够五千五！机枪……机枪挑一挺最旧的！子弹挑受潮的给！快去！”
他这是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不满和最后一点小小的反抗。
张大彪一脸肉痛，但还是应道：“是……”转身要去。
“等等！”通讯员突然开口，脸上居然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旅长还说了，让李团长别耍小聪明，以次充好。要是送来的东西他不满意，他就亲自来杨村‘挑’，而且……要顺便看看李团长绣花的功底有没有长进。”
李云龙：“……” 他彻底没脾气了，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样瘫坐在凳子上，无力地挥挥手：“行……行……旅长厉害……老子服了……按原数……给好的……去吧……”
看着张大彪哭丧着脸出去准备物资，李云龙感觉心肝脾肺肾都在疼。这次可是真真正正的大出血啊！
赵刚让通讯员先去休息，然后给李云龙倒了碗水：“团长，想开点吧。旅长也不容易，那么多部队要养活。咱们独立团这次虽然损失大，但毕竟打赢了，底气还在。装备没了可以再缴获，兵没了可以再招，只要这股气还在，独立团就垮不了！”
李云龙咕咚咕咚灌了一大碗水，抹了一把嘴，恨恨道：“老子知道！就是这心里憋得慌！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不行，这口气老子咽不下去！”
他猛地站起来，眼睛里又冒出那种熟悉的光：“旅长刮老子的地皮，老子就得从别的地方找补回来！而且得加倍找补回来！”
赵刚心里一紧：“团长，你又想干什么？部队需要休整，不能再打了！”
“谁说要打了？”李云龙眼珠一转，露出狐狸般的笑容，“老子现在穷得叮当响，拿什么打？老子得想点来钱快的‘副业’……”
他摸着下巴，开始在屋里踱步，嘴里念念有词：“鬼子刚吃了亏，肯定防备严……伪军估计也吓破胆了……地主老财……刘半城估计还没缓过劲来……楚云飞？对！楚云飞！”
他猛地停下脚步，看向赵刚：“老赵，你说，咱们这次辽县大捷，他楚云飞能不知道？”
赵刚一愣：“应该……知道吧。晋绥军消息也很灵通。”
“那他是不是得表示表示？”李云龙搓着手，嘿嘿笑道，“都是友军，共同抗日嘛！咱们打了胜仗，他楚云飞不得送点贺礼？比如……弹药？粮食？或者……几门迫击炮？”
赵刚哭笑不得：“团长，这……这合适吗？哪有主动上门要贺礼的？再说，楚云飞那么精明，能给你？”
“怎么不合适？”李云龙一瞪眼，“他楚云飞上次还请老子喝酒呢！礼尚往来嘛！他不给，老子就去找他要！顺便看看他358团防御怎么样，学习学习先进经验嘛！”
赵刚：“……” 他己经能想象到楚云飞看到李云龙时那精彩的表情了。
“就这么定了！”李云龙一拍巴掌，“等旅长把老子的物资拉走，老子就去拜访拜访楚团长！打土豪，分田地……不对，是找友军化缘，支援抗战！”
于是，刚刚经历血战、又被旅长“打劫”了一番的独立团，在李云龙的带领下，又开始琢磨起新的“生财之道”。而晋绥军358团团长楚云飞，即将迎来一位让他头疼不己的“老朋友”。
晋西北的局势，就在这打打闹闹、互相算计又共同抗日的大背景下，继续朝着更加不可预测的方向发展。而李云龙的独立团，也在这一次次的危机和折腾中，顽强地生存、壮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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