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也最为短暂。当东方的天际刚刚撕开一道灰白色的口子，将微弱的光线吝啬地洒向饱经摧残的大地时，日军进攻的炮火便再次如同疾风暴雨般砸了下来。
轰隆隆——！
这一次，炮击比昨日更加猛烈，更加精准！显然，山本一木将昨夜特种渗透失败的怒火，全部倾泻到了这黎明前的炮火准备之中。日军炮兵观察员通过一夜的校准，锁定了更多疑似八路军火力点和坚固工事的位置。炮弹如同长了眼睛一般，重点照顾独立团第二道防线的机枪巢、指挥掩体、以及交通壕的连接部。
整个第二道防线再次被淹没在火光、浓烟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大地痛苦地呻吟、颤抖，刚刚修复了一些的工事再次被炸得七零八落。战士们紧紧蜷缩在防炮洞的最深处，感受着死亡的气息一次次从头顶掠过。
“他娘的，山本这老小子，属疯狗的吧！逮着就不松口了！”李云龙在指挥所里都能感觉到脚下地面的剧烈震动，棚顶的泥土落得更凶了。他咬着牙，心里却在飞速计算着鬼子的炮弹存量，“轰吧，轰吧！看你狗日的能有多少家底可砸！”
炮火延伸后，日军的进攻浪潮再次涌来。与昨日不同的是，日军明显调整了战术。他们不再采用密集的散兵线冲锋，而是以小队为单位，更加分散，利用弹坑和地形地貌，交替掩护，步步为营地向八路军阵地逼近。同时，日军的轻重机枪和掷弹筒被加强到前沿，死死压制着八路军阵地上的火力点，打得堑壕边缘泥土飞溅，战士们难以露头。
“小鬼子的打法变了！更刁了！”张大彪吊着胳膊，在弥漫的硝烟中嘶吼着指挥，“机枪！给老子敲掉鬼子的机枪！步枪手，瞄准了打，专打冒进的！”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极其残酷的消耗战。日军凭借其优势的火力和更加灵活的战术，不断给防守方施加巨大压力。独立团战士们则依靠着顽强的意志和对地形的熟悉，寸土必争，每一个弹坑，每一段堑壕都在反复争夺。
噗嗤！一名刚探出身投弹的战士被日军掷弹筒炸飞。 哒哒哒！一个机枪火力点刚刚开火不到半分钟，就被日军精准的迫击炮点名，哑火了。 但很快，又有战士补上位置，捡起牺牲战友的步枪继续射击；副射手拖着受伤的战友，另一名战士红着眼睛接过机枪，转移位置继续扫射！
伤亡数字在不断攀升。卫生员的绷带早己被鲜血浸透，后方临时救护所里躺满了伤员，痛苦的呻吟声不绝于耳。兵工厂工人组成的运输队冒着炮火，拼死将弹药送上去，往往一箱手榴弹刚搬进堑壕，就立刻被分发一空。
“团长！二道防线三号区请求支援！鬼子攻得太猛，快顶不住了！”电话里传来前沿焦急的呼喊。
“告诉三连长，顶不住也得给老子顶！预备队一班，上去！”李云龙对着电话吼道，额头上青筋暴起。
“团长！左侧山梁发现鬼子小股部队试图攀爬迂回！” “让二营三连抽调一个排，加强滚木礌石，给老子砸下去！”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来，防线多处告急。日军的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让李云龙感到有些窒息。他意识到，单纯被动防御，就算最终能守住，独立团也非得打光不可！
“不行，不能这么下去了！”李云龙猛地转身，对赵刚说道，“老赵，你在这里盯着！我得去前面看看！”
“老李！太危险了！”赵刚急忙劝阻。
“顾不了那么多了！光在地图上看，看不出真章！”李云龙不由分说，抄起一支冲锋枪，对魏大勇喊道，“和尚，跟老子走！”
两人冒着不时落下的流弹，弯腰疾行，很快来到了第二道防线后方。眼前的景象比在指挥部里听到的更加触目惊心。阵地上硝烟弥漫，弹坑密布，尸体和伤员随处可见，战士们个个浑身泥土烟灰，很多人的军装都被撕破，露出带血的绷带，但眼神依旧死死盯着前方，不断扣动扳机，投掷手榴弹。
李云龙找到正在一处半塌掩体里指挥的张大彪，这家伙独臂操着一挺轻机枪，打得正欢，旁边己经堆了好几个空弹夹。
“大彪！情况怎么样？”李云龙大声问道，声音淹没在枪炮声中。
张大彪打光一个弹夹，缩回头，喘着粗气吼道：“团长！鬼子咬得太死！火力又猛！咱们的伤亡很大！再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
李云龙探头观察了一下前方，日军的进攻小队利用地形掩护，己经逼近到阵地前五六十米的地方，双方手榴弹对掷，几乎是在脸对脸地厮杀！
“他娘的！”李云龙骂了一句，脑子飞速转动。硬顶肯定不行，必须出奇招！他的目光扫过侧翼那片相对陡峭，日军进攻兵力较少的地域，一个大胆的念头冒了出来。
“大彪！你这里还能抽出多少人？不要多，二三十个敢死的就行！”李云龙吼道。
张大彪一愣，随即明白了团长的意思，眼睛一瞪：“有！一营没有怕死的！警卫排还有二十多个弟兄！”
“好！把他们集合起来！再把咱们团最后那点家底——那几支花机关（MP18冲锋枪）和所有驳壳枪都集中给他们！”李云龙语速极快，“和尚！你也去！带着他们，从左边那个小山坳摸下去，看到那边那个鬼子进攻部队的侧后没有？给他们来个反冲锋！捅他狗日的腚眼！”
魏大勇一听有仗打，还是反冲锋，顿时兴奋起来：“是！团长！保证捅穿他！”
“记住！动作要快！要猛！打他个措手不及，搅乱他们的进攻节奏就立刻撤回来！不要恋战！”李云龙叮嘱道。
很快，一支由三十多名精锐老兵组成的突击队集合完毕，人人配备自动火器或大刀片，眼神里透着决死的凶光。在魏大勇和张大彪手下一位排长的带领下，他们如同下山猛虎，悄无声息地沿着预先看好的路线，利用硝烟和地形掩护，猛地插向了日军一波正在全力进攻的部队侧后！
此时，这波日军正全力向前冲击，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正面的八路军阵地上，根本没料到侧后会突然杀出一支生力军！
“弟兄们！跟俺冲啊！”魏大勇一声怒吼，端着一挺花机关冲锋枪率先开火！ 哒哒哒哒——！ 灼热的子弹风暴瞬间扫倒了七八名背对着他们的鬼子兵！
“杀啊！”突击队员们如同神兵天降，各种自动火器狂吼着，手榴弹雨点般砸向敌群，大刀片闪着寒光劈砍下去！
日军这波进攻部队瞬间大乱！侧后遭遇致命打击，让他们瞬间陷入恐慌和混乱，搞不清到底来了多少八路军，进攻队形一下子垮了，士兵们下意识地调转枪口，或者寻找掩体，或者向后溃退！
正面阵地压力骤减！张大彪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独臂举起机枪，嘶声怒吼：“同志们！团长派人支援了！冲啊！把狗日的打下去！”
绝境中的守军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幸存下来的战士们纷纷跃出战壕，端着刺刀，握着大刀，跟着突击队反冲出来的通道，向混乱的日军发起了反冲击！
一时间，杀声震天！日军这波攻势被这突如其来的内外夹击彻底打垮，丢下几十具尸体，狼狈不堪地退了下去。
魏大勇见好就收，大吼一声：“撤！”带着突击队迅速脱离接触，在战友们的掩护下撤回阵地。整个行动干净利落，如同一次精准的外科手术，虽然短暂，却极大地挫伤了日军的锐气，稳住了摇摇欲坠的防线。
山本一木在望远镜里看到这一幕，气得差点把望远镜摔了：“八嘎！废物！侧翼警戒是怎么做的？！竟然让支那人如此轻易地迂回成功！”
他意识到，对面的指挥官李云龙，不仅防御顽强，而且极其善于捕捉战机，敢于在关键时刻打出致命的反击。这绝不是一个普通的泥腿子军官所能具备的素质。
“命令部队，暂停进攻！重新组织！炮兵，给我轰击他们的侧翼通道，防止他们再次使用同样战术！”山本咬牙切齿地下令。他不得不承认，白天的进攻再次受挫，虽然给八路军造成了巨大伤亡，但己方的损失也不小，而且未能达成突破。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平静，只有零星的冷枪和伤员的哀嚎。双方都在利用这短暂的时间舔舐伤口，重整队伍。
李云龙回到指挥部，虽然打退了日军这波进攻，但他的心情丝毫没有轻松。突击队带来的短暂胜利，无法弥补整体实力上的巨大差距和不断增加的伤亡。
“老赵，伤亡统计出来了吗？”他声音沙哑地问。
赵刚脸色沉重地递过一张纸：“初步统计，光是上午这几个小时，我们又伤亡了近百人……弹药消耗也很大，特别是手榴弹和机枪子弹，库存己经告急。”
李云龙看着那串数字，心都在滴血。这些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啊！
就在这时，通讯兵气喘吁吁地跑进来，脸上却带着一丝兴奋：“报告团长！政委！好消息！丁团长和孔团长派人送信来了！”
“什么？”李云龙和赵刚同时精神一振！
“是的！新一团和新二团的通讯员几乎同时到的！他们说，接到总部命令，不惜一切代价向黄崖洞靠拢，支援我们！丁团长的主力一个营己经击溃了当面的鬼子阻援部队，正在全速赶来，最快黄昏前就能赶到我们左翼！孔团长的人也突破了封锁线，预计午夜能到右翼！”
“太好了！”赵刚猛地一拍桌子，激动之情溢于言表，“老丁和老孔来了！咱们有救了！”
李云龙也是长长舒了一口气，一首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虽然依旧疲惫，但眼神重新亮了起来：“他娘的！这两个老小子，总算没白交！关键时刻真顶用！”
这个消息如同强心剂，迅速在残存的守军中间传开，极大地鼓舞了原本己有些低落的士气。兄弟们来了！他们不是孤军在奋战！
然而，李云龙的兴奋只持续了几秒钟，很快又冷静下来。他走到地图前，指着丁伟和孔捷来的方向：“老丁和老孔来得及时，但鬼子肯定也会收到风声。山本这老鬼子，绝对不会甘心等到我们援军到来。他一定会在这之前，发动最疯狂的进攻，企图一举拿下黄崖洞！”
他的手指重重地点在核心工事区域：“最关键的时刻，马上就要来了。通知所有部队，包括兵工厂的警卫和工人，做好最后决战的准备！告诉同志们，援军就在路上！只要我们再顶住鬼子最后几次进攻，胜利就是我们的！”
“是！”通讯兵大声领命，跑了出去。
指挥部外，日军的炮火似乎又开始重新酝酿。山雨欲来的压抑感，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强烈。
李云龙深吸一口气，摸了摸腰间的驳壳枪，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
“山本，放马过来吧！看看是你先砸碎老子的骨头，还是老子的兄弟先拧下你的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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