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的炮火硝烟尚未完全散尽，黑石沟方向传来的零星枪声也渐渐平息。山本一木精心策划的“风暴”计划，非但没能伤及黄崖洞分毫，反而赔进去不少炮弹、暴露了炮兵阵地、折损了潜伏特务和前沿观察员，可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结结实实吃了个大闷亏。
独立团内部洋溢着一种劫后余生、又打了胜仗般的喜悦。战士们走路带风，训练起来格外卖力，茶余饭后都在津津乐道团长是如何神机妙算，把鬼子耍得团团转。
但李云龙却把自己关在指挥部里，对着那张画满了标记的地图，半天没吭声，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赵刚走进来，看到他这副模样，不禁问道：“老李，仗打赢了，鬼子吃了大亏，你怎么反倒愁眉苦脸的？”
李云龙抬起头，叹了口气：“老赵，这仗赢得侥幸啊。要不是总部及时截获密电，要不是咱们兵行险着引蛇出洞，要不是兄弟部队及时出击……现在被炸成一片白地的，可能就是咱们的兵工厂和营房了。”
他站起身，指着地图：“你看，山本这次失败，不是因为他蠢，而是因为他太自信，太依赖潜伏的特务和精准炮击。但下次呢？他吃了亏，肯定会变招。这家伙像条毒蛇，藏在暗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窜出来咬你一口。咱们不能总指望运气，得有点真家伙，得能主动找他的麻烦！”
赵刚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是啊，被动防御终非长久之计。这次虽然挫败了敌人的阴谋，但也暴露了我们很多问题。情报网络脆弱，反渗透能力不足，缺乏远程打击手段……这些问题不解决，我们永远会被山本牵着鼻子走。”
“说到点子上了！”李云龙一拍大腿，“所以，咱们得搞点‘长远买卖’！第一，情报网不能断，还得加强！‘夜枭’小组不能撤回来，反而要派更多人出去，训练要更狠！不仅要能侦察，还得能生存，能建立秘密联络点，甚至能在敌占区短时间潜伏！”
“第二，”他目光炯炯地看向窗外操场上正在训练的特战连，“咱们的‘拳头’还得更硬！和尚那边练得不错，但光练不打假把式。得给他们找点‘实活儿’干干，不能老是守在家里。”
赵刚有些担忧：“老李，特战连是咱们的宝贝疙瘩，组建不易，可不能轻易冒险啊。”
“我知道！”李云龙摆摆手，“老子不是让他们去硬碰硬。是让他们去干他们该干的活儿——骚扰、破坏、摸哨、抓‘舌头’！目标小，行动快，打了就跑！就像蚊子叮大象，咬不死它也烦死它，让它睡不好觉！”
他越说越兴奋，脑子里那些现代特种作战的案例不断涌现，虽然条件简陋，但核心思想是相通的：“比如，鬼子的电话线是不是老被咱们民兵剪？那就让特战连去，不光剪，还得给他接上咱们的耳机，听听他们说啥！鬼子的哨兵是不是老打瞌睡？那就让特战连去摸掉几个，把枪和子弹顺回来，留下字条气死山本！鬼子的物资仓库是不是防守严？那就远远地打几发冷枪冷炮，吸引他注意力，让其他地方部队有机会下手！”
赵刚听着这一个个“损招”，先是愕然，随即忍不住笑了起来：“老李啊老李，你这脑袋里怎么尽是这些鬼主意？不过……听起来确实能让鬼子不得安生！”
“这就叫非对称作战！”李云龙得意地一扬下巴，“咱们穷，就得想穷办法！用最小的代价，换敌人最大的难受！就这么定了！”
说干就干。李云龙立刻把魏大勇叫来，给他下达了新的任务：特战连以小组为单位，轮番出击，不限于之前侦察的范围，可以主动寻找战机，对日军外围据点、交通线、通讯设施进行骚扰和破袭。原则只有一条：零伤亡或者极小伤亡，占便宜就跑，绝对不许恋战！
魏大勇早就憋坏了，一听有仗打，还是这种“占便宜”的仗，兴奋得摩拳擦掌：“团长您就瞧好吧！保证让鬼子据点天天晚上响枪，吓得他们尿裤子！”
很快，一支支精干的特战小组，如同致命的毒刺，悄无声息地射出了黄崖洞，消失在茫茫山峦之中。
几天后，捷报开始陆续传回：
一支小组夜间渗透到距离鬼子据点百米内，用弓弩无声清除两名哨兵，顺走三支三八式步枪和两百发子弹，并在墙上用木炭留下“八路军独立团魏大勇借枪打鬼子，打完再还！”的字样（当然是李云龙授意的），把据点里的鬼子气得哇哇叫，却找不到人。
另一支小组发现一段日军电话线，没有简单剪断，而是巧妙地接上自制的简易窃听器，偷听到了日军运输队出发时间和路线的零星信息，及时传回，为又一次小规模伏击提供了情报。
还有小组远距离用冷枪袭击了鬼子一个小型岗楼，虽然没造成什么伤亡，却迫使鬼子盲目射击了半夜，消耗了大量弹药，第二天个个无精打采。
这些行动规模都不大，战果也有限，但就像一群无处不在的牛虻，叮得鬼子烦躁不堪，寝食难安。日军外围据点的巡逻频率被迫再次增加，哨兵人数加倍，物资运输也更加提心吊胆，极大地牵制和消耗了日军的精力。
山本一木在指挥部里接到这些零零碎碎却又烦不胜烦的报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看得出来，这是李云龙在报复，在用一种他最讨厌的、近乎无赖的方式向他示威。
“李云龙……八嘎！”山本狠狠地将一份报告摔在桌上，“只会用这些下三滥的手段吗？！有本事堂堂正正地决战！”
一旁的参谋低声提醒：“大佐阁下，李云龙此举，虽然卑劣，但确实有效。我们的士兵士气受到很大影响，很多据点指挥官要求增兵……”
“增兵？哪里还有兵可增！”山本烦躁地打断他，“华北方面军正在筹划新一轮大规模扫荡，兵力紧张！我们必须依靠自己！”
他走到地图前，看着黄崖洞的方向，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李云龙，你想玩这种游戏？好，我奉陪！我会让你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这些小把戏是多么可笑！”
他转身下令：“命令！各据点收缩防御，加强警戒，没有命令不得轻易出击！同时，从特工队抽调精锐，组成反制小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们也潜入八路军根据地，进行骚扰和破坏！重点目标——他们的地方政权、民兵组织，还有……落单的小股部队！我要让李云龙也尝尝这种滋味！”
一场以特战对特战，以游击对游击的暗战，悄然升级。晋西北的局势，变得更加波诡云谲。
而此刻的李云龙，正看着特战连送回来的最新“战利品”——一罐鬼子牛肉罐头，美滋滋地撬开，闻了闻。 “嗯，香！和尚这小子，越来越会过日子了。”他挖了一勺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对赵刚说，“老赵，看见没？这就叫可持续发展！以后咱们隔三差五就能打打牙祭了！”
赵刚看着他这副样子，哭笑不得，但心里却不得不承认，李云龙这套看似“胡闹”的战法，正在一点点地扭转着独立团的被动局面，也让战士们在这种主动出击中积累了信心和经验。
危机并未远去，反而以另一种更加复杂的形式呈现。但李云龙和他的独立团，正在这场残酷的磨砺中，以一种独特的方式，变得越来越坚韧，越来越狡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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