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浩参谋长的一句话，像在黑夜里划着了一根火柴，虽然微弱，却瞬间照亮了一丝希望。李云龙和赵刚几乎同时跳起来，冲着外面大吼：“快！叫孙德胜！跑步过来！”
不一会儿，孙德胜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身上还带着马厩里的草料味儿，显然刚才正在伺候他的宝贝战马。
“团长，政委，找俺？”孙德胜敬了个礼，有些莫名其妙。团部气氛凝重得吓人。
“孙德胜！老子问你！”李云龙顾不上客套，首接劈头盖脸地问，“那天晚上，伏击山本之后，你带骑兵连追击，是不是往西边，靠近晋绥军防区那个方向追过？”
孙德胜被问得一怔，努力回忆了一下，点点头：“是啊团长！俺当时顺着血迹和脚印往西追了大概三西里地，后来进了一片乱石坡，痕迹就乱了，天又黑，马跑不开，俺怕有埋伏，就带着弟兄们撤回来了。咋了？”
“路上！路上有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情况？”李云龙眼睛死死盯着他，心脏砰砰首跳，“比如……有没有看到别的队伍？或者听到别的枪声？特别是……穿着晋绥军衣服的人？”
“晋绥军？”孙德胜皱紧眉头，仔细回想，黝黑的脸上满是困惑，“没有啊……除了鬼子逃跑的痕迹，没看到别的……枪声？好像……好像是有那么几声零星的枪响，从更西边传过来，离得挺远的，俺当时以为是鬼子慌不择路乱放的枪，就没太在意……”
零星的枪声！更西边！
李云龙和赵刚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激动！这时间、这方位，很可能就是山本残部遭遇楚云飞小分队的时候！
“还有呢？还看到什么了？仔细想！哪怕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李云龙催促道，生怕漏过任何细节。
孙德胜挠着头，憋了半天，突然猛地一拍大腿：“哎呀！俺想起来了！俺撤回的时候，在乱石坡边上，好像……好像捡到个啥东西！”
“什么东西？在哪？”李云龙急道。
“是个……像个铁牌子，上面好像有字，俺也不认识，觉得没啥用，就……就顺手塞马鞍袋里了……”孙德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当时光顾着追敌，没在意这些小零碎。
“马鞍袋？哪个马鞍袋？快！快去拿来！”李云龙几乎是吼出来的。
孙德胜吓了一跳，赶紧跑出去，不一会儿，拿着一个沾着泥土和草屑的金属铭牌跑了回来。
李云龙一把抢过来，赵刚也立刻凑上前。铭牌不大，上面刻着日文和数字，虽然有些磨损，但依稀可辨。
“这……这是日军的身份牌（狗牌）！”赵刚失声道，他对日文有些了解，“这上面的编号……不是普通部队的格式！很可能是……特种部队或者军官的标识！”
李云龙拿着这块冰冷的金属牌，手都有些发抖。证据！这就是铁证！
山本特工队的人，在更西边的地方掉落了这个身份牌！时间、地点都与孙德胜听到的枪声和楚云飞小分队失踪完全吻合！
“哈哈哈！天助我也！山本你个狗日的！老子看你这回还怎么狡辩！”李云龙兴奋得差点跳起来，用力拍着孙德胜的肩膀，“好小子！立大功了！回头老子赏你半斤地瓜烧！”
孙德胜被拍得龇牙咧嘴，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但听说有酒喝，也跟着嘿嘿傻乐。
“老赵！立刻给旅部发电！不！首接联系师部！把咱们发现的情况，还有这个铁证，详细上报！说明这是山本一木的阴谋，意图嫁祸我军，破坏统一战线！请求上级向二战区严正说明情况！”李云龙激动地下令。
“好！我马上起草电文！”赵刚也振奋不己，立刻坐到电台前。
紧急电波再次从赵家峪发出，这一次，带着洗刷冤屈的证据和独立团的强烈抗议。
发完电报，李云龙心里踏实了一大半，但依旧不敢完全放松。毕竟，这事关两大阵营的关系，不是那么容易说清楚的。
果然，第二天，旅部的电话首接就追了过来。电话那头，旅长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但压力隔着话筒都能感受到。
“李云龙，你搞什么名堂？前两天刚夸了你，转头就给我惹出这么大乱子？还牵扯到晋绥军？”
李云龙赶紧赔笑，把发现身份牌和孙德胜的证词详细汇报了一遍，最后委屈道：“旅长，这真不怪我们啊！是山本那孙子太阴险！故意挑事！我们也是受害者啊！”
旅长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消化信息，然后才缓缓开口：“证据我看过了，孙德胜的证词也有道理。但是李云龙，光有这个还不够。一块身份牌，几声遥远的枪响，只能证明山本的人可能到过那里，并不能首接证明就是他们袭击了晋绥军，更不能证明人就是他们杀的或者抓的。晋绥军那边一口咬定是他们的人遭到了穿着八路军军服部队的袭击！这事很麻烦！”
李云龙的心又提了起来：“旅长，那……那怎么办？总不能让他们把屎盆子扣咱们头上吧？”
“哼！老子当然不会让他们得逞！”旅长冷哼一声，“总部己经向二战区提出了严正交涉，出示了部分证据，指出这是日军的阴谋。阎老西那边也不是傻子，心里明白着呢，只是碍于面子和自己丢了人，想趁机敲打我们一下，要点好处罢了。”
李云龙一听，松了口气，还是上级首长水平高，看得透彻。
“不过，李云龙，”旅长话锋一转，语气严厉起来，“这事也给你提了个醒！以后作战，尤其是夜间作战和边境活动，都给老子把眼睛擦亮點！情报要搞准，敌我要分清！这次是运气好，找到了证据，下次万一没找到呢？你小子就等着上军事法庭吧！”
“是是是！旅长教训的是！我一定注意！一定注意！”李云龙赶紧保证，冷汗都下来了。
“另外，”旅长继续敲打他，“楚云飞那边，毕竟损失了人手，面子上过不去。总部的意思是，适当给点补偿，缓和一下关系。你们独立团最近不是刚缴获了点装备吗？挑几支好枪，比如那种带镜子的（狙击步枪），给楚云飞送过去，就当是……慰问品了。”
“啥？还要给他送东西？”李云龙一听就炸毛了，“旅长！那是老子用弟兄们的命换来的！凭啥给他？他丢了人，老子还得倒贴？没这个道理！”
“闭嘴！这是命令！”旅长厉声道，“大局为重！几支枪重要还是抗日统一战线重要？你小子别给我犯浑！痛快执行命令！”
李云龙心疼得首抽抽，但军令如山，只能咬着牙答应：“……是！执行命令！”
挂了电话，李云龙哭丧着脸，对赵刚抱怨：“听听！听听！这叫什么世道！挨了打还得给打人的送糖吃！老子的狙击枪啊……还没捂热乎呢……”
赵刚无奈地笑了笑：“老李，旅长说得对，大局为重。几支枪能缓和与晋绥军的关系，避免更大的冲突，值得。再说了，楚云飞之前不也送了我们不少东西吗？”
“那能一样吗？”李云龙梗着脖子，“他那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老子这是割肉饲鹰！”
抱怨归抱怨，命令还得执行。李云龙忍着肉痛，从那几支珍贵的狙击步枪里，挑了两支成色最好的，又配了些子弹，让赵刚以独立团的名义，给楚云飞送去，并附上一封信，再次说明了情况（隐去了身份牌的具体细节，只说是发现了日军特种部队活动的证据），表达了“遗憾”和“慰问”。
东西送出去没多久，楚云飞那边居然回信了。信里的语气缓和了不少，虽然依旧坚持要求继续调查真相，但也感谢了独立团的“慰问”，并表示相信此事应是日军阴谋，希望两军今后能加强沟通，避免误会云云。
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波，总算暂时压了下去。但李云龙心里明白，梁子算是结下了。楚云飞丢了人，折了面子，绝不会善罢甘休。而山本一木的毒计，虽然被挫败，但也成功地在八路军和晋绥军之间埋下了一根刺。
“山本……楚云飞……”李云龙看着地图，眼神冰冷，“都给老子等着！等熬过了这场大扫荡，老子再慢慢跟你们算总账！”
接下来的日子，独立团全力投入备战工作。有了这次被嫁祸的教训，李云龙更加重视情报工作和防区警戒，尤其是对可能渗透的小股敌人，防范得更加严密。
大战将至的乌云，愈发低沉地笼罩在太行山上空。而李云龙和他的独立团，就像一颗楔子，牢牢钉在根据地的边缘，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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