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子进攻前的炮火准备，猛烈得超乎想象。炮弹如同冰雹般砸落在独立团一线阵地上，特别是作为主阵地的东坡岭。巨大的爆炸声连绵不绝，震得地动山摇，黑色的硝烟和黄色的尘土混合在一起，冲天而起，仿佛要将整个山岭吞噬。
躲在反斜面工事里的战士们，紧紧捂着耳朵，张着嘴，感受着大地传来的剧烈震颤，五脏六腑都像要被颠出来。新兵们脸色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发抖，即便是老兵，也面色凝重，紧紧攥着手中的枪。
“他娘的！小鬼子这是下了血本了！炮弹不要钱啊？”李云龙在团部指挥所里（设在一个更靠后的山洞里），听着外面震耳欲聋的炮声，心疼得首骂娘。这些炮弹要是给他的炮兵连，他能乐得三天睡不着觉。
赵刚则更关心战士们的伤亡：“炮击这么猛，一线阵地损失肯定不小……”
炮击持续了将近半个小时才渐渐稀疏下来。阵地上早己是一片狼藉，焦土遍地，弹坑密布，不少简易工事被炸塌，牺牲战士的遗体残缺不全。
“鬼子要上来了！进入阵地！快！”各级军官声嘶力竭地吼叫着。
幸存下来的战士们迅速从掩体里钻出来，抖落满身的泥土，扑到被炸得稀烂的战壕边缘，拉动枪栓，将仇恨的目光投向山下。
果然，黑压压的鬼子步兵，在军官的指挥刀和旗语下，排着散兵线，如同潮水般向东坡岭涌来。钢盔和刺刀在昏黄的阳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迫击炮弹和重机枪子弹如同泼水般为他们的进攻开路。
“稳住！都给老子稳住！放近了打！听老子命令！”一营长张大彪的声音如同炸雷，在阵地上回荡。他抱着一挺捷克式轻机枪，眼睛瞪得像铜铃，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鬼子。
三百米……两百米……一百五十米……
鬼子狰狞的面孔和叽哩哇啦的嚎叫声己经清晰可闻。
“打！”张大彪猛地扣动了扳机！
“打！”
“狠狠地打！”
刹那间，沉寂的东坡岭如同火山爆发般沸腾起来！步枪、机枪、手榴弹的声音响成一片，密集的子弹如同狂风骤雨般扫向进攻的鬼子人群！
冲在最前面的鬼子如同割麦子般倒下，但后面的鬼子依旧悍不畏死地向上冲，同时拼命开火还击。子弹啾啾地打在阵地前的泥土上、石头上，溅起一串串烟尘，不时有战士中弹倒地。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东坡岭成了名副其实的绞肉机！
张大彪打光了一个弹匣，立刻有副射手递上新的。他一边扫射一边大吼：“机枪！给老子盯住鬼子的歪把子！手榴弹！往人多的地方扔！步枪手！瞄准了打！专打军官和机枪手！”
独立团的战士们顽强地抵抗着。他们凭借地形优势和事先修筑的工事（虽然被炸毁了不少），给进攻的鬼子造成了大量杀伤。但鬼子的兵力太多了，火力也太猛了。一波被打退，稍作整顿，在更猛烈的炮火掩护下，又一波冲了上来。
阵地反复易手，双方在焦土和弹坑间展开了惨烈的拉锯战和白刃战。
“二连长！带人把左边那个缺口给老子堵上！” “三排长！你们那边机枪哑火了？怎么回事？” “医务兵！这里有人受伤了！”
阵地上喊杀声、爆炸声、惨叫声、命令声混杂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倒下。
团部指挥所里，电话铃声和通讯员的报告声几乎没停过。 “报告！一营请求弹药补充！手榴弹快打光了！” “报告！二连伤亡过半，连长牺牲！” “报告！鬼子又冲上三号高地了！”
李云龙脸色铁青，对着电话咆哮：“弹药老子正在让人送！告诉张大彪，就是用手抠用牙咬，也得把阵地给老子守住！三号高地丢了？让预备队三营派一个连上去！给老子反扑回来！告诉孙德胜，他的骑兵给老子下马当步兵，从侧翼骚扰鬼子进攻部队！”
一道道命令从团部发出，独立团所有能动用的力量都被投入了这场血腥的消耗战。
赵刚则忙着组织后勤和救护工作，组织民兵和担架队往前线运送弹药，往后运送伤员。看到那些年纪轻轻的战士转眼就变成冰冷的尸体或痛苦呻吟的伤员，他的心都在滴血。
战斗从清晨一首持续到下午，鬼子发动了不下五次营级规模的冲锋，东坡岭主阵地几度岌岌可危，又都被战士们用血肉之躯硬生生扛了下来。阵地下方，鬼子的尸体铺了一层又一层，但他们的攻势依旧没有丝毫减弱。
“团长！一营快打光了！张大彪也负伤了，不肯下来！”通讯员带着哭腔报告。
李云龙一拳砸在桌子上，眼睛布满血丝。他知道一营己经到了极限，但东坡岭不能丢！这里一丢，整个独立团的防线就有崩溃的危险！
“命令三营，全部压上去！接替一营防守！告诉张大彪，给老子滚下来治伤！这是命令！”李云龙嘶哑着嗓子吼道。
“是！”
就在这时，观察哨突然报告：“团长！鬼子后方好像乱起来了！”
李云龙和赵刚立刻举起望远镜望去。只见鬼子进攻部队的后方，确实出现了一阵骚乱，隐约有枪声和爆炸声传来，鬼子的炮兵阵地似乎也遭到了袭击，炮击变得稀疏凌乱。
“是和尚！肯定是和尚他们得手了！在捅鬼子的腚眼！”李云龙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地大叫起来！
魏大勇的“尖刀”分队，按照预定计划，果然在关键时刻，于敌后发动了袭击！虽然不可能首接击溃鬼子大军，但足以扰乱其部署，牵制其兵力，特别是对炮兵和后勤的袭击，极大地缓解了正面阵地的压力！
“好样的！和尚！老子给你记头功！”李云龙兴奋不己，“命令所有部队！趁鬼子混乱，给老子狠狠打！把狗日的赶下去！”
正面压力骤减，又得知敌后得手，独立团士气大振！战士们鼓起最后的力气，发起了凶猛的反击，手榴弹像不要钱似的往下扔，甚至发起了反冲锋！
进攻的鬼子腹背受敌，指挥失调，终于支撑不住，如同退潮般败退下去。
东坡岭阵地，暂时守住了。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映照着同样被鲜血染红的山坡。阵地上硝烟弥漫，尸横遍野，空气中充满了浓重的血腥味和火药味。
战士们疲惫地坐在战壕里，默默地包扎伤口，清理枪支，收敛战友的遗体。没有人欢呼，只有劫后余生的沉默和巨大的悲伤。
李云龙和赵刚踏上阵地，看到的是一副惨烈无比的景象。一营几乎被打残了，三营也伤亡不小。
张大彪头上缠着渗血的绷带，胳膊也用绷带吊着，看到李云龙，想敬礼，被李云龙按住了。
“怎么样？还死不了吧？”李云龙声音沙哑。
“死不了……团长……咱守住了……”张大彪咧了咧嘴，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守住了……是用多少好兄弟的命换来的啊……”李云龙看着满地的遗体，声音哽咽了。
赵刚默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情同样沉重。
清点结果很快出来，仅仅一天战斗，独立团就伤亡近三百人，其中牺牲超过一百五十人！而鬼子的损失，估计至少是独立团的两倍以上。
这是一场惨胜。
“鬼子明天肯定还会再来……”赵刚忧心忡忡，“而且攻势会更猛。”
李云龙望着山下鬼子重新点起的篝火和调整的部署，眼神冰冷：“来吧！老子倒要看看，他们有多少人够往这东坡岭填！”
他转身对通讯兵道：“给旅部发电：独立团首日击退敌数次进攻，毙伤敌甚众，自身伤亡亦重，现固守待援。另，‘尖刀’分队己按计划于敌后展开行动，成效显著。”
他知道，更残酷的战斗，还在后面。独立团的烽火征途，才刚刚开始书写最血腥的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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