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坡岭的夜，漫长而煎熬。寒风卷过满目疮痍的山头，带着刺骨的凉意和挥之不散的死亡气息。独立团的残部如同受伤的野兽，蜷缩在匆忙挖掘或加固的坑道、防炮洞里，舔舐伤口，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黑暗。挖掘声、压抑的咳嗽声、伤员的呻吟以及哨兵偶尔压低嗓音的询问，构成了这死寂夜晚唯一的生机。
团部所在的坑道里，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李云龙强行压住身体的虚弱和剧痛，靠坐在冰冷的土壁上，借着马灯昏暗的光线，听着各处的汇报。赵刚在一旁记录，眉头紧锁。
派出去的侦察兵陆续带回了一些零碎却令人不安的消息：日军并未远遁，反而像是在重新编织一张更大的网。山下的几条主要通道都发现了日军部队调动和设置路障的迹象，火光闪烁，引擎声隐约可闻。更远处，似乎有新的炮兵阵地正在构筑。一切迹象都表明，鬼子正在调兵遣将，准备一口吞掉东坡岭这块硬骨头，并夺回他们的联队长。
“妈的，果然不出所料。”李云龙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冰冷，“坂田这老鬼子还挺值钱，瞧这阵仗，他娘的是要把老子们包饺子啊。”
“形势比预想的还要严峻。”赵刚放下笔，忧心忡忡，“我们的退路很可能己经被切断了。上级的指示也还没到……”派去送信的战士生死未卜，电台在最后的炮击中彻底损坏，他们现在几乎是与外界隔绝的孤岛。
“等不到指示了。”李云龙断然道，“指望别人不如指望自己！咱们得做好最坏的打算。”
他强撑着站起来，走到坑道口，望着外面漆黑一片的山下，那里仿佛蛰伏着无数危险的猛兽。他的大脑飞速运转，现代特种兵的思维模式和这个时代血淋淋的现实不断碰撞、融合。
“鬼子现在投鼠忌器，怕我们鱼死网破伤了坂田，所以不敢再像白天那样无差别猛轰。”李云龙分析道，“我估计，他们下一步要么是围而不攻，困死我们，要么就是组织精锐小部队，夜间渗透，搞偷袭营救！”
“夜间渗透？”赵刚心中一凛，“那我们……”
“所以，表面的寂静都是假的！”李云龙猛地转身，对身后的干部们下令，“告诉所有哨兵，给老子把眼睛瞪得像铜铃！耳朵竖得像兔子！不光看前面，还要注意侧面、后面！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把咱们剩下的手榴弹，分出一些，在阵地前沿和可能的渗透路线上设置拌发陷阱！不用多复杂，能响就行！”
“组织几个机动巡逻队，夜里不间断地巡逻，特别是关押坂田的地方和指挥所附近！”
“把重伤员转移到最深处、最坚固的坑道里，轻伤员和还能拿枪的，武器不离手，和衣而睡！”
一连串的命令发出，针对性极强。这些都是应对特种作战渗透的基础手段，虽然简陋，但往往有效。
干部们领命，立刻分头去布置。
“老李，你这脑子……”赵刚看着李云龙，忍不住感叹。这些细致而专业的防御措施，完全不像一个只知道猛打猛冲的泥腿子团长能想出来的。
李云龙咧了咧嘴，牵动了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嘿嘿，没两把刷子，怎么带你们这帮猴崽子？老子可是……”他差点顺嘴说出“特种兵”三个字，赶紧刹住，“……可是做梦都想着怎么收拾小鬼子！”
布置完防御，另一个难题又浮上水面——坂田信哲。
这时，看守坂田的战士跑来报告，说那老鬼子嚷嚷着要见最高指挥官。
“哦？他还挺有精神？”李云龙眉头一挑，“走，老赵，再去会会咱们的‘贵客’。”
再次来到关押坂田的小洞窟。坂田依旧坐在干草堆上，但神情似乎恢复了一些镇定，甚至带着一丝有恃无恐的傲慢。他看到李云龙和赵刚，用生硬的中文开口道：“你们，己经被彻底包围了。抵抗，毫无意义。释放我，我可以保证你们安全的投降，并得到符合国际法的待遇。”
“噗——”李云龙首接笑出了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投降？待遇？坂田，你他娘的还没睡醒吧？还是被老子打傻了？你看看老子这些兄弟！”他猛地指向洞外，“看看他们身上的血！看看这山头上埋着的英魂！你让老子投降？老子告诉你，独立团只有战死的鬼，没有跪生的孬种！”
他凑近一步，杀气再次弥漫开来：“你再敢放一个屁，老子现在就剁了你一只手喂狗！你信不信？”
坂田被李云龙那毫不掩饰的野蛮和杀意震慑住了，脸色白了白，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下。他看得出来，这个中国军官根本不在乎什么国际法，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坂田的语气软了一些。
“怎么样？”李云龙冷笑，“简单！让你的人给老子后退二十里！给老子送来药品、粮食和弹药！然后咱们再慢慢谈！”
坂田像是看白痴一样看着李云龙：“这不可能！”
“那就没得谈了！”李云龙作势欲走。
“等等！”坂田急忙叫道，他深吸一口气，“我可以尝试……联系我的上级。但是，我需要纸笔，并且……你们不能窥视我写的内容。”
李云龙和赵刚对视一眼。鱼儿，好像要上钩了。
“可以。”李云龙爽快地答应了，“给他纸笔！老子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很快，纸笔送了进来。坂田背过身，开始书写。李云龙和赵刚就站在门口盯着，虽然说不窥视，但那眼神恨不得把纸背看穿。
坂田写得很慢，似乎字斟句酌。写完后，他将纸条折好，递给李云龙：“请派人，将这个交给外围的帝国军队。他们会明白的。”
李云龙接过纸条，捏了捏，心里跟猫抓似的好奇。他递给赵刚：“老赵，你看看，这老小子写的啥玩意儿？”（其实他自己日语水平有限，看不太懂复杂的）
赵刚接过纸条，展开仔细看了一遍，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凑到李云龙耳边，压低声音：“这……这上面用的是暗语和代称，但大概意思是：他己被俘，但对方条件苛刻且无诚意。他建议外围部队不必顾忌他的安危，应果断采取‘雷霆手段’尽快解决战斗，以免贻误战机。他愿为天皇陛下尽忠……后面是一些看不懂的代号，可能是部队番号或行动计划。”
李云龙听完，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差点气笑了：“好家伙！这老鬼子！死到临头还跟老子玩这套？舍身取义？忠君爱国？他娘的，想激怒老子杀了他，好让鬼子没了顾忌放手来攻？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一把抢过纸条，三下两下撕得粉碎，扔在坂田脸上：“呸！想死？没那么容易！老子偏不让你如愿！你想当英雄，老子偏让你当俘虏！你想让你的兵不顾一切来救你或者给你报仇，老子偏把你当护身符！我看鬼子哪个敢不顾你的死活乱开炮！”
坂田信哲的计划被识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神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丝绝望和恐惧。他最后的依仗和算计，在这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中国军官面前，显得如此可笑和无力。
“给老子看紧了！从现在起，给他吃的喝的，但不能给他任何能自杀的东西！连裤腰带都给老子抽了！”李云龙恶狠狠地吩咐看守，“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子唯你们是问！”
处理完坂田这个“活宝”，李云龙和赵刚回到团部，心情却更加沉重。坂田的态度表明，日军高层很可能己经做出了不惜代价强攻的决定，所谓的谈判筹码，效果可能非常有限。
“看来，和平解决是不可能了。”赵刚叹了口气。
“本来就没指望。”李云龙眼神锐利，“现在就看鬼子什么时候动手，怎么动手了。咱们得做好血战到底的准备。”
就在这时，坑道外突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异响！像是石子滚落，又像是脚步踩碎了枯枝！
“有情况！”李云龙和赵刚几乎同时脸色一变！
李云龙猛地吹熄了马灯，坑道内瞬间陷入一片漆黑！他低吼一声：“抄家伙！准备战斗！”
外面的黑暗里，致命的危机，正悄然逼近。日军果然如李云龙所料，派出了精锐的渗透部队，试图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发起致命一击！独立团这支伤痕累累的残军，能否顶住这暗夜中的毒牙？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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