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城，2030年。 凌晨三点，星链科技大厦的二十七层，只剩下数据分析部A区还亮着几盏惨白的灯。空气里弥漫着过度净化后的冰冷，一丝甜腻的电解液味道试图掩盖疲惫与焦虑，这是高端写字楼深夜特有的气息。
林夏揉了揉干涩发胀的眼睛，视线从屏幕上密密麻麻的代码移开，落在桌角那个倒扣着的相框上。只是片刻失神，她便强迫自己重新聚焦。她拿起手边那个设计极简、印着星链Logo的白色小瓶，倒出第三颗“清醒丸”。药丸是薄荷蓝色的，据说是为了“舒缓神经”，但她只觉得舌根泛起一股廉价的工业香精味，混着难以言喻的苦涩。
咽下药丸，她习惯性地瞥了一眼茶水间方向。那个被同事们私下称为“电子监工”的360度监控摄像头，正无声地缓缓转动，镜头深处的红光像一只永不疲倦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这片深夜加班的囚笼。
就在这时，她的私人手机在寂静中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是——张野。
林夏微微蹙眉。张野是隔壁脑机接口应用组的程序员，一个有些神经质但技术顶尖的年轻人。他们交集不多，仅限于公司技术沙龙上的几次交流。在这个时间点打来电话，极不寻常。
她划开接听，还没来得及开口，听筒里就传来张野急促、嘶哑，甚至带着哭腔的声音，背景里还有电流干扰的滋滋声。
林工？…救我……代码…不是代码…是虫子！在我脑子里爬！…白色的房间…他们按住他…我看得见！…啊！别给我看那个！…记忆…那是我的记忆吗？！…”
林夏的心猛地一沉：“张野？慢慢说，谁在你脑子里塞什么？你在哪里？”
“假的…都是假的！那段记忆…根本不属于我！我看见…我看见实验室…白色的…有人被按着…戴上‘忆连’……不！我不要想起来！”张野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恐惧和混乱，仿佛正被什么可怕的东西追赶。“他们来了！他们知道我发现了！林工，数据…关键数据我藏在了……”
通话戛然而止。
只剩下忙音嘟嘟作响。
林夏握着手机，指尖冰凉。办公室里过低的冷气似乎钻进了她的骨头缝里。张野的话语虽然破碎，但其中蕴含的惊恐不似作假。尤其是“忆连”——那是星链科技刚刚推向市场的最新款脑机接口设备，号称能“优化记忆，提升生活品质”，是苏晴CEO今年力推的核心项目。
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她没有犹豫，立刻抓起外套和随身背包，冲出了办公室。电梯下行时，她通过手机APP尝试定位张野的位置——最后信号消失点，是他位于城西公寓小区的家。
西十分钟后，林夏站在了张野的家门口。门虚掩着，留有一条缝。她轻轻一推，门开了。
客厅里一片狼藉，文件散落一地，几个杯子摔碎在墙角，仿佛经历过一番挣扎。张野瘫倒在沙发旁，双目紧闭，脸色灰白，天天向上19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呼吸微弱。他的左手手腕上，正戴着那款银灰色的“忆连”设备。
林夏快步上前，蹲下身，手指探向他的颈动脉。脉搏还在跳动，但十分微弱。她的目光落在“忆连”那块小小的屏幕上——通常那里会显示用户的心率、脑波状态或记忆索引目录，但此刻，只有一片疯狂跳动的、毫无意义的乱码，像一群陷入绝境的电子蚂蚁。
她试图唤醒他：“张野？张野！能听见我吗？”
毫无反应。
林夏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她环顾西周，很快在沙发垫子下找到了张野的手机。屏幕碎裂，但还能使用。
她用自己的权限尝试了两次才绕过一道意外的加密协议（这严重违反了公司规定，但她顾不上了），成功进入系统。在最近删除的文件里，她找到了一段时长仅十几秒的模糊视频。
点开播放。
画面晃动得很厉害，像是在偷拍。背景是一个纯白色的、像是实验室的地方。几个穿着白色防护服、看不清面容的人，正用力将一个不断挣扎的人按在椅子上，强行将一个头戴式设备套在那人头上。那设备的外观比市售的“忆连”更复杂，连接着更多线缆，显得格外狰狞。视频到此中断。
林夏的后背窜起一股寒意。张野说的竟然是真的？
她立刻将张野手腕上的“忆连”设备小心翼翼取下，接入自己随身携带的、经过加密改装的专业平板电脑，开始快速导出设备内的残留数据。进度条缓慢移动，她的心脏也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
就在数据导出完成的瞬间，她的平板屏幕中央，一个淡蓝色的、设计成卡通水滴形状的图标闪烁起来——那是她独立开发的情感陪伴型AI，小A。
小A的弹窗自动跳出，用她设定的、平和悦耳的女声提示道（但她此刻听来却觉得异常刺耳）：
“检测到异常代码模式。模式特征与三年前‘摇篮’项目数据库中的未公开实验数据片段匹配度92.7%。逻辑冲突：该代码不应存在于民用设备。安全协议建议：立即物理隔离，并上报至安全委员会。”
“警告：该代码模式己被标记为‘最高权限密封’。深度分析可能触发公司安全警报。是否继续？”
林夏的手指悬在“取消”选项上方，微微颤抖。
三年前？“摇篮”项目？那是星链科技内部一个高度机密、后来突然被叫停的基础研究计划，传闻涉及早期脑机接口的人体实验，细节无人知晓。张野的异常，竟然和那个被封存的项目有关？
她看着屏幕上那行红色的警告，又看了一眼地上昏迷不醒的张野，以及手机里那段诡异的视频。
窗外，云城的霓虹灯依旧璀璨，勾勒出这座科技之城的冰冷轮廓。浓雾正在升起，无声地吞噬着钢铁森林的根基。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重重地点在了“继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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