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天，林夏都处在一种高度紧绷的状态下。她能感觉到无形的视线落在背上，来自那个缓缓转动的摄像头，也可能来自系统中隐藏的监控进程。
她强迫自己专注于屏幕上的数据流，但那些数字和符号仿佛都在跳动，扭曲，变成张野惊恐的脸和实验室白色的墙壁。
苏晴派来的“助理”———一个表情冷漠、身材高大的年轻男人——来了两次，一次是送来一份需要“紧急处理”的无关文件，一次是询问她关于“晨曦计划”模型的一个细节问题，看似正常，实则审视的意味明显。
她知道自己被盯死了。在公司的任何异常举动，都可能立刻被苏晴知晓。
下班时间一到，她几乎是逃离了那座令人窒息的大厦。回到位于城市另一端的公寓，她反锁上门，拉上窗帘，才觉得稍微能喘口气。她需要思考，需要理清头绪，但大脑像是一团被恶意代码搅乱的程序，所有逻辑线程都纠缠在一起，不断报错。
她拿出那部老式相机，轻轻打开后盖。里面还有半卷未拍完的胶卷，是母亲留下的。她对着灯光，看不清里面的内容，但那模糊的影像却像是一个沉默的谜团。
就在她对着相机出神时，那个陌生的号码再次打了进来。
没有显示归属地，号码是一长串杂乱无章的数字，显然是经过多次跳转和加密的虚拟号码。
林夏犹豫了一下，接通了电话，但没有立刻出声。
电话那头也很安静，只有轻微的、像是电流通过的嘶嘶声，以及……一种极细微的、有规律的敲击声，（???---???）像是手指在轻轻叩击木质桌面，但她无法解读出任何意义。
大约沉默了十几秒，就在林夏准备挂断时，一个经过明显变声处理、分辨不出男女的电子音响起了，语速很快，没有任何起伏：
“青岩村。那里有和张野一样的人。去看看，你就知道‘忆连’到底是什么。”
话音落下，电话立刻被挂断，只剩下一片忙音。
林夏愣住了。
青岩村？她知道这个地方，位于西南山区，是公司最近正在推进的一个“智慧乡村”试点项目所在地，据说遇到了些当地村民的阻力。张野事件怎么会和那个偏远的地方扯上关系？
她立刻打开电脑，尝试追踪刚才的来电信号，但果然，信号源飘忽不定，最终消失在境外服务器的海洋里，无从查起。
“小A，”她低声呼唤自己的AI助手，“调取青岩村的所有公开和内部可访问数据，重点是近期的医疗记录、社会新闻，以及与星链科技项目的关联。”
平板屏幕上，数据流开始飞速滚动。几秒钟后，小A给出了结果：分析完毕。
“公开信息：青岩村，人口约1200人，以老年人和留守儿童为主，近期无重大事件报告。内部服务器（三级权限可访问）：项目进展报告显示，合作开发商‘恒宇建设’近期报告称，‘部分村民因不理解新技术，配合度较低’。医疗记录交叉比对发现异常：青岩村属地卫生院近三个月上报‘不明原因反复性头痛’病例17起，发生地经纬度与‘恒宇建设’施工区域重合度达99.8%。建议：该相关性具有统计显著性。”
头痛？十七起？集中在施工范围？
林夏的瞳孔微微收缩。张野在电话里，也提到过“头痛欲裂”！
这绝不是巧合。
那个神秘的来电，是在给她指引方向。青岩村，很可能藏着“忆连”或者那个“摇篮”项目的另一个秘密。
她必须去一趟。
但怎么去？苏晴刚刚警告过她，她身边到处都是眼睛。以什么理由申请出差？
她沉思片刻，有了主意。她打开公司内部系统，起草了一份名为《关于“忆连”下沉市场应用场景及用户接受度调研——以青岩村智慧乡村项目为例》的申请报告。报告中，她刻意强调了对“潜在用户抵触情绪”的深入分析，以及“为产品优化提供一线数据支撑”的重要性。这看起来完全像是一个尽职的数据分析师，在为公司产品排忧解难。
当她敲下最后一个句号，深吸了一口气。这是一步险棋，将自己暴露在苏晴的眼皮底下，但也是唯一能光明正大前往青岩村的途径。
报告提交后，她紧张地等待着。出乎她的意料，不到一小时，申请就得到了批准。回复邮件来自苏晴的助理，措辞官方而简洁：“申请己获准。请即日前往，调研周期三至五天。助理赵磊将协同前往，负责联络与保障工作。”
助理赵磊？就是今天那个表情冷漠的高大男人。
苏晴不仅同意了，还立刻派来了“监工”。
林夏看着邮件，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也好，那就看看，在这场逐渐浓起的迷雾中，谁先找到真相。
她回复了“收到”，然后开始简单收拾行李。
窗外，云城的夜晚灯火通明，雾气在霓虹中翻滚，如同一座巨大而华丽的虚拟牢笼。
她拿起母亲留下的老式相机，冰凉的金属外壳贴着她的掌心，像一块沉默的、来自过去的碎片。她将它轻轻放进了背包的夹层里，仿佛带上了一件武器，又或是唯一的护身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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