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小六那通电话打了得有十来分钟，声音压得低，语气一会儿谄媚一会儿又故作高深，听得外屋三人心里都没底。张锁瘫在太师椅里，感觉那药劲正在慢慢过去，右臂的沉重麻木感里又开始掺进一丝丝隐约的、针扎似的抽痛，让他心烦意乱。陈九指抱着胳膊靠在门板上，一只耳朵听着里屋动静，另一只耳朵警惕着门外，独手就没离开过匕首柄。
只有柳闻莺，跟个没事人似的，站在那扇漏风的破窗户边，一动不动，好像外头那些鸡飞狗跳跟她半点关系没有。
终于，里屋门帘一掀，金小六钻了出来，脸上泛着红光，小眼睛里全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得意，仿佛刚才不是去打电话，而是去挖了座金山回来。
“搞定！”他搓着手，声音都带着点飘，“几位爷，柳小姐，放心！东西今晚就能到位！都是市面上见不着的好玩意儿！就是这价钱…”他搓手指的动作又快了几分，意思不言而喻。
柳闻莺眼皮都没抬一下：“钱不是问题。东西要对。”
“哎呦！您就放一百个心！”金小六拍着胸脯，“我老六办事，童叟无欺！保准都是硬货！那个…柳小姐，您看是不是再…”他试探着伸出手，拇指和食指搓了搓。
柳闻莺没废话，又从腰包里摸出一根小金条，比刚才那两根稍细些，抛了过去。
金小六手忙脚乱地接住，掂量了一下，脸上笑开了花，褶子都能夹死蚊子：“够意思！太够意思了！您几位稍坐，我这就去安排地方收货！这地儿不能待了，咱换个安全屋！”
他说着，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屋里几样看起来最值钱的零碎，塞进一个破麻袋里。
半个小时后，西人出现在了董家巷更深处，一个几乎被遗忘的废弃小院里。这地方比“百晓阁”还破，但胜在隐蔽，院墙都塌了半截，院里杂草半人高。
“就这儿，我一远房表叔留下的，鬼都找不着。”金小六得意地拍了拍手上的灰。
天黑透的时候，院门外传来了三长两短的叩门声。
金小六一个激灵蹦起来，凑到门缝边对了暗号，这才小心翼翼拉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外面黑影里站着两个人，推着一辆盖着厚油布的板车，一声不吭，放下东西收了金小六递过去的一卷钞票，转身就消失在巷子深处，鬼魅一样。
“快！搭把手！”金小六招呼着，和陈九指一起把板车拖进院里，关死了门。
油布掀开，里面堆得满满当当。
不再是市面上常见的登山包和帐篷，而是一些看着就透着股邪乎劲的玩意儿。
有几套看起来轻薄却异常坚韧的黑色连体衣，材质非布非皮，摸上去冰凉滑腻，金小六说是用某种特殊复合材料做的，能一定程度上隔绝异常温度和能量辐射——这是他原话，听着神神叨叨的。
有几把造型古怪的短柄铲，铲头带着诡异的弧度，边缘锋利无比，还刻着些看不懂的符文。工兵铲？看着更像盗墓贼手里的玩意儿。
有强光手电，但不是普通的LED，灯头是特制的紫光灯，据说能照出某些肉眼看不见的痕迹或生物。
有压缩得极结实的潜水设备，小巧得惊人，氧气瓶是特制的合金，上面还有模糊的编号被刻意磨掉了。
还有几把兵器。一把带着放血槽的三棱军刺，寒气逼人。几把加厚背刃的野外砍刀。甚至还有两把老式的、枪管锯短了的双管猎枪和一小包沉甸甸的独头弹。
“妈的…你这路子是真野…”陈九指拿起那把军刺掂量了一下，忍不住骂了一句。这己经不是探险装备了，这他妈是去打仗的！
金小六嘿嘿一笑，颇为自得：“九指哥，这您就不懂了。去那种地方，寻常家伙屁用没有！就得是这些‘特制品’！您看这个…”他拿起一个像是罗盘，但又复杂得多，布满了铜环和刻度的黄铜仪器，“这是‘窥天盘’，老物件了，据说能测地磁异常，找阴脉缺口…就是不太好使了。”
他又拿起几个黑不溜秋、鸽子蛋大小的金属球：“‘雷火子’，动静大，唬人管用，也能炸点小东西。”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捧出一个小木盒，打开里面是几根黑沉沉、毫不起眼的金属钉子，钉身上似乎有极其细微的鳞片状纹路。
“这…这是…”张锁的目光一接触到那钉子，胸口那三枚龙鳞钉猛地一跳，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共鸣般的寒意！
金小六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压低声音，带着几分显摆：“这可是压箱底的好东西！据说是用‘坠龙铁’打的，叫什么…‘镇煞钉’？专门对付那些不干净的古墓里的邪乎玩意儿…我也是花了大价钱才从一老憋宝人手里抠出来的，一首没舍得用。”
柳闻莺的目光在那盒钉子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微不可查地闪动了一下，但什么都没说。
陈九指检查着猎枪，闷声道：“家伙是够硬了。吃的喝的呢？药呢？电池呢？别到时候没让怪物啃了，先饿死渴死了。”
“有有有！都在底下！”金小六连忙扒开上面的武器，露出下面的压缩干粮、罐头、净水片、一个大急救包（里面还有些标着外文的特效抗生素和镇痛剂），以及好几大包备用电池。
“这净水片是老毛子军用的，劲儿大！这抗生素，黑市上抢手货，只要没断气，一般感染都能压下去！”金小六如数家珍，显然对这些门道熟得很。
张锁默默拿起一套那黑色的连体衣，入手冰凉，几乎没什么重量。他又看了看那些造型古怪的铲子、那所谓的“窥天盘”、还有那盒让他胸口发冷的“镇煞钉”…
这些东西，透着一股子和陈九指搞来的制式装备截然不同的气息。更古老，更…邪性。
他忍不住看向金小六：“老六，这些东西…你以前见过？它们到底是…”
金小六正拿着那紫光手电爱不释手，闻言愣了一下，小眼睛转了转，脸上那市侩的笑容收敛了些，露出一丝难得的、混杂着敬畏和贪婪的复杂神色。
“锁头，不瞒你说，”他压低了声音，像是在说什么禁忌的话题，“这些东西…好些都不是现在人造的出来的。就那窥天盘，那铸造工艺，那刻度…我瞧着，倒像是老早以前，那些搞祭祀的‘方士’或者‘萨满’用的家伙什…”
他指了指那些特制的铲子和那盒镇煞钉：“还有这些，路子更野。我估摸着，恐怕是以前某些专门吃‘阴间饭’的手艺人，特制来对付…地下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玩意儿的。”
他搓了搓手，小眼睛里闪着光：“你们这次要去的那地方…怕是不是寻常大墓那么简单吧？是不是…沾着点那种‘神神鬼鬼’的边儿？”
他的话，让院子里刚刚因为得到装备而稍显轻松的气氛，一下子又凝重起来。
夜风吹过荒草，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窃窃私语。
这些冰冷的、透着古意的装备，无声地诉说着它们即将面对的，绝非寻常的危险。
柳闻莺终于动了，她走上前，开始清点、分装物资，动作依旧冷静高效。
“休息。明天天亮前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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