铅灰色的云层像被墨汁浸透的棉絮,沉甸甸地压在墓园上空,连风都带着刺骨的寒意,裹着冷雨斜斜地砸下来。清晨七点的墓园本就空旷,此刻更是连一丝人气都仿佛被雨水冲刷殆尽,只剩下湿漉漉的柏油路泛着冷光,和一排排墓碑沉默地立在雨幕里,像一个个孤独的剪影。
林晓晓跪在父母新立的墓碑前,膝盖下的水泥地早己被雨水浸得冰凉,寒意透过单薄的黑色连衣裙渗进骨头里,可她却像失去了知觉般,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一动不动。这条裙子是昨天傍晚从隔壁张阿姨家借来的,张阿姨的女儿比她胖些,裙子穿在她身上紧绷绷的,领口卡着喉咙,袖口短了一大截,露出的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她的头发被雨水浇得湿透,黏在脸颊和脖颈上,水珠顺着发梢往下滴,混着眼泪滑进嘴角,又咸又涩。
她的双手死死攥着一束白菊,花瓣早己被雨水打蔫,发黄的边缘卷了起来,像极了她此刻的心——破败,脆弱,再也经不起一点风浪。墓碑上镶嵌着父母的合照,照片里的父亲穿着浅蓝色衬衫,袖口挽到小臂,正笑着用指腹点她画纸上歪歪扭扭的向日葵:“晓晓画得真好,以后肯定能当大画家。”母亲站在父亲身边,穿着米白色连衣裙,手里端着刚烤好的曲奇,眉眼弯弯:“别夸她了,再夸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那是去年她十八岁生日时拍的照片,那天阳光特别好,透过客厅的落地窗洒进来,把家里的木质地板照得暖融融的。父亲还说,等她大学毕业,就送她去巴黎学画,去看卢浮宫的蒙娜丽莎,去塞纳河畔写生。可现在,照片里的人永远停在了三十八岁,只留下这冰冷的墓碑,和她这个被留在原地的女儿。
“晓晓,快起来吧,雨这么大,再跪下去该生病了。”旁边传来一声小心翼翼的劝说,是远房的表姑。表姑穿着深蓝色的旧雨衣,手里撑着一把边缘磨破的黑伞,想往她这边挪两步,却被身后表姑父悄悄拉了拉衣角。表姑父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多管闲事,表姑最终只能叹了口气,把伞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眼神里满是无奈。
表姑的话音刚落,一个尖利的声音就划破了雨幕:“劝她干什么?她有什么资格生病?要不是她,她爸妈能出事吗?”
说话的是林晓晓的姨妈王秀兰。她穿着一身黑色的聚酯纤维套装,大概是为了参加葬礼特意买的,可面料廉价,被雨水打湿后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臃肿的轮廓。她没打伞,任由雨水顺着烫卷的头发往下流,脸上却没有丝毫悲伤,反而带着一种近乎扭曲的亢奋。“前几天是不是她非要去郊区的湿地公园写生?说什么那里的荷花快谢了,必须去画?她爸妈疼她,怕她一个人不安全,开车送她,结果呢?路上就跟大货车撞了!不是她克死父母,还能是谁?”
林晓晓猛地抬头,眼眶通红,原本空洞的眼神里瞬间燃起一簇火苗。“不是的!姨妈,是货车闯红灯,交警都判定了,跟我爸妈没关系!”她的声音因为长时间的哭泣而沙哑,像被砂纸磨过一样,在哗哗的雨声里显得格外微弱,“我只是想去画荷花,我没想到会出事……”
“没想到?”王秀兰往前跨了一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唾沫星子混着雨水溅到林晓晓脸上,“你当然没想到!你心里只有你那破画!你爸妈为了你,起早贪黑地开设计工作室,连生病都不敢请假,你倒好,拿着他们的钱去学什么画画,现在把他们都害死了,你满意了?”
“就是!”旁边的叔父林建国凑了过来,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灰色夹克,领口还沾着油渍,手里夹着一支被雨水打湿的烟,烟蒂滴着水,却还是舍不得扔。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眼神瞟向不远处父母留下的那套学区房的方向,语气里满是算计,“晓晓啊,不是叔父说你,女孩子家学画画没前途,不如早点辍学,找个工厂上班,还能补贴补贴家里。你爸妈走了,留下的房子和存款,总不能都给你一个小孩子拿着吧?”
林晓晓愣住了,作者“废墟造梦师”推荐阅读《致命宠溺:大叔的限时娇宠》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她没想到叔父会说出这样的话。那套房子是父母奋斗了十几年才买下来的,里面装满了她从小到大的回忆;那些存款,是父母准备给她交大学学费和未来出国深造的钱。这些都是父母用血汗换来的,怎么就成了他们可以瓜分的东西?
“凭什么给你们?”林晓晓的声音带着颤抖,却多了几分倔强,“那是我爸妈的东西,跟你们没关系!”
“跟我们没关系?”王秀兰立刻瞪圆了眼睛,双手叉腰,活像个撒泼的泼妇,“我是你亲姨妈,你爸妈走了,我就是你最亲的人!你一个二十岁的学生,连自己都养不活,还想管房子和钱?我看不如这样,房子先过户到我名下,存款我帮你存着,等你以后嫁人了,我再给你当嫁妆。不然你年纪小,被人骗了怎么办?”
“你少胡说!”林建国立刻急了,上前一步推开王秀兰,“我是她叔父,论血缘我比你近!房子和存款都该我管!你儿子明年就要上大学了,你指不定早就想着把晓晓的学费拿去给你儿子交学费!”
“你放屁!”王秀兰也急了,伸手就去推林建国,“我儿子是名牌大学的料,用得着花她的钱?倒是你,前几年赌钱输了好几万,还想拿晓晓的钱去还赌债!”
两人立刻吵了起来,互相揭短,脏话此起彼伏,完全把跪在地上的林晓晓当成了空气。周围的亲戚们有的低头看着脚尖,有的小声议论,还有的拿出手机偷偷录像,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劝架,更没有一个人关心林晓晓的感受。
林晓晓看着眼前这丑陋的一幕,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想起小时候,姨妈经常来家里蹭饭,每次都夸她画画好看,还说要让她给表哥画肖像;叔父也经常抱着她,说要带她去游乐园玩,给她买棉花糖。可现在,这些曾经熟悉的亲人,却变成了一群闻到血腥味就扑上来的豺狼,眼里只剩下贪婪和刻薄。
雨水越下越大,打在身上,冷得刺骨。林晓晓的衣服早己湿透,浑身瑟瑟发抖,可她却感觉不到冷,只觉得心里一片冰凉。她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丝,混着雨水流下来,滴在墓碑前的泥土里。她想反驳,想尖叫,想把这些人都赶走,可她的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汽车引擎的声音,打破了墓园的混乱。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不远处的路边。车门打开,一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男人撑着一把黑伞走了下来,手里拿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径首朝着这边走来。
“请问是林晓晓小姐,以及林建国先生、王秀兰女士吗?”男人走到近前,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专业感。他看了一眼争吵不休的林建国和王秀兰,又看了看浑身湿透、脸色苍白的林晓晓,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王秀兰听到声音,立刻收敛了泼妇的模样,换上一副悲伤的表情,擦了擦脸上的雨水(不知道是雨还是装出来的眼泪),拉着林晓晓的手,语气“温柔”:“我们是,你是?”
林晓晓被她拉得生疼,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王秀兰死死攥着。她抬头看向那个男人,只见他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看起来斯文又专业。
“我是林致远先生和苏晴女士的委托律师,我姓周。”周律师拿出名片递过去,然后打开文件夹,从里面抽出几页纸,“今天我来,是为了宣读林先生和苏女士生前订立的遗嘱。”
“遗嘱?”王秀兰和林建国同时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周围的亲戚们也都安静下来,目光紧紧盯着周律师手里的文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的气氛。
林晓晓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她从来没听父母说过立遗嘱的事。他们还那么年轻,怎么会想到立遗嘱呢?难道他们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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