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不深，但足以容纳两人避雨。里面干燥通风，没有野兽栖息的气味，只有一些积灰和碎石。洞外暴雨如注，雷声隆隆，仿佛整个世界都被淹没在了水幕之中。
一进入相对安全的环境，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冰儿再也支撑不住，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滑坐在地上，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呼吸也变得有些急促。手臂上那道伤口的青黑色蔓延得更明显了。
“冰儿姑娘！”叶秋急忙蹲下身，看着她的伤势，心急如焚，“药！还有没有解药？”
冰儿摇了摇头，声音有些虚弱：“只是……麻痹类毒素……不致命……但会让人浑身无力……几个时辰便好……”她试图运功逼毒，但似乎效果不佳。
叶秋看着她痛苦的样子，再想起她是为了救自己才受伤，巨大的愧疚感涌上心头。他不再犹豫，一把撕下自己内衫相对干净的布条，又拿出水囊。
“得罪了！”他低声道，然后小心翼翼地拉起冰儿受伤的手臂，先用清水冲洗伤口，挤出毒血，然后用力用布条在伤口上方紧紧扎住，延缓毒素扩散。
他的动作笨拙却异常专注。冰儿身体微微一僵，似乎不习惯与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尤其是异性。但她看着叶秋那满是愧疚和焦急的侧脸，最终没有拒绝，只是微微别过了头，紧抿着苍白的嘴唇。
处理完伤口，洞内的气氛陷入了尴尬而微妙的沉默。只有洞外哗啦啦的雨声和偶尔滚过的闷雷。
叶秋脱下自己湿透的外袍，拧干水分，想递给冰儿，又觉得不妥，只好自己披上，然后默默坐在离冰儿不远不近的对面，抱着膝盖，看着洞外的雨幕。
寒冷和潮湿渐渐袭来。冰儿因为中毒和失温，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叶秋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挪了过去，将自己的湿外袍又盖在了她身上。
冰儿猛地睁开眼，看向他，眼神复杂。
“……谢谢。”叶秋低下头，声音沙哑，“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
冰儿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因为虚弱而比平时柔和了一些，却依旧带着冷意：“大人究竟……在找什么？”
叶秋身体一僵，没有回答。
冰儿继续道，目光仿佛能穿透他的内心：“绝非勘察地形。那些匪夷所思的器具，对地图古籍的痴迷，还有此次……甘冒奇险深入禁地。大人，您到底想从这片林子里，找到什么？”
叶秋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秘密要被揭穿了吗？他该怎么说？说自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想找路回家？她会信吗？信了之后呢？是会把他当成疯子，还是……更糟？
他的沉默印证了冰儿的猜测。她没有再逼问，只是重新闭上眼睛，仿佛累极了。
“无论大人所寻何物，”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清晰地传入叶秋耳中，“性命若没了，便什么都没了。”
这句话，像一根针，狠狠刺中了叶秋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是啊，如果他死在这里，一切就都结束了。丝丝怎么办？他的父母怎么办？他那家小小的快餐店怎么办？
一路来的恐惧、焦虑、委屈、孤独，在这一刻几乎要决堤而出。他死死咬住嘴唇，才没有失态。
雨，还在下。山洞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只有两人细微的呼吸声和洞外无止境的雨声交织在一起。
寒冷和疲惫最终战胜了一切。叶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睡得很不安稳，梦境光怪陆离，一会儿是丝丝穿着婚纱在对他笑，一会儿是咆哮的雷霆和燃烧的面包车，一会儿又是冰儿浑身是血地挡在他面前……
半夜，他被冻醒了一次，发现冰儿似乎陷入了半昏迷状态，身体冷得吓人。他再也顾不得什么男女之防，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小心翼翼地靠过去，将她轻轻揽入怀中，用自己的体温为她取暖。
冰儿在昏迷中似乎感觉到了热源，无意识地向他靠拢了一些。
叶秋抱着怀中冰冷而柔软的身体，闻着她发间淡淡的、混合着血污和草木清冽的气息，心情复杂到了极点。这个女孩，强大、冰冷、忠诚得像一把武器，此刻却如此脆弱地依靠着他。
而他，却对她隐藏着天大的秘密，甚至利用了她的忠诚。
愧疚、感激、迷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在他心中交织缠绕。
这一夜，格外漫长。
当洞外的雨声渐渐停歇，天光透过藤蔓缝隙微弱地照进山洞时，冰儿的体温终于回升了一些，呼吸也变得平稳下来。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竟靠在叶秋怀里，而叶秋正低着头，似乎还在熟睡，眼下有着浓重的阴影。
她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挣脱，但动作牵动了伤口，让她闷哼一声。
叶秋立刻惊醒了，见冰儿醒来，先是惊喜，随即意识到两人的姿势，顿时尴尬得手足无措，连忙松开她，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看你冷得厉害……所以……”
冰儿迅速坐首身体，拉好衣物，脸上恢复了一贯的冰冷，只是耳根处似乎有一抹极淡的红晕一闪而逝。她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发现青黑色己经褪去不少，只是身体依旧有些乏力。
“毒己无大碍。”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雨停了，我们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叶秋也连忙站起来，看着洞外逐渐亮起的天色，点了点头。经过这一夜的生死与共，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但横亘在其中的秘密和隔阂，依旧存在。
回家的路依旧渺茫，而现实的归途，也充满了未知。
但至少，他们还活着。
冰儿率先拨开藤蔓，谨慎地探查了洞外的情况，然后回头看向叶秋，眼神复杂：“大人，跟紧我。这次，不要再擅自行动了。”
叶秋看着她依旧有些苍白的脸，郑重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再次踏入了那片危机西伏的原始密林。只是这一次，叶秋的心中，除了那份不变的执念，又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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