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雅间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针落可闻。
武灵儿将两人之间这无声却激烈无比的交锋尽收眼底，她并未出声制止，只是端起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神色。
“看来，叶县令似乎对朕的到来，颇感意外？”武灵儿放下茶杯，声音依旧平淡，却巧妙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也将叶秋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自己身上。
叶秋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那几乎要杀人的目光，但胸口依旧剧烈起伏。他转向武灵儿，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却依旧带着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僵硬和怒意：
“陛下天威降临，臣……确实万分意外。不知陛下微服驾临我这边陲小县，所为何事？”他特意加重了“微服”和“边陲小县”几个字，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武灵儿仿佛没有听出他话中的情绪，目光扫向窗外繁华的街道，淡淡道：“朕在宫中，日理万机，所闻所见，无非西海升平，百姓安居。然而，一路行来，所见不过皆是粉饰太平、欺上瞒下之辈，令人心寒。”
她的目光重新回到叶秋脸上，带着一丝审视和探究：“唯有冰儿信中所述之临峤县，堪称异数。朕心中好奇，究竟是何等能臣，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于这穷乡僻壤之中，开创出如此一番新局面？又或许……这只是另一场更高明的骗局？”
她顿了顿，声音微沉：“故此，朕亲自前来，就是要亲眼看看，叶秋，你治理下的临峤县，是否真如冰儿信中所言，那般……名副其实。”
冰儿的信！ 果然是她！
叶秋只觉得一股血气再次上涌，他几乎能想象出冰儿那份厚厚的密报里，是如何事无巨细地记录着他的一举一动！他再次用眼角的余光狠狠剜了冰儿一眼，冰儿则下意识地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原来如此。”叶秋咬着后槽牙，挤出一句话，“那陛下沿途所见，觉得臣这临峤县，是名副其实，还是……更高明的骗局？”
武灵儿看着他这副强忍怒气的样子，眼底那丝玩味更深了。她并没有首接回答，而是缓缓站起身，走到窗边，指着楼下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的街道：
“这街道，干净平整，百姓面色红润，步履从容，非强装之笑。” 她又指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农田：“那田亩，禾苗茁壮，沟渠纵横，非临时之功。” 她再看向县衙的方向：“衙役兵丁，令行禁止，作者“菰城尖尖”推荐阅读《科学小县令》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精气十足，非乌合之众。” 最后，她的目光落回叶秋身上，那双深邃的凤眸中，终于流露出了一丝清晰的、毫不掩饰的赞赏：“朕一路行来，见过太多虚假的繁荣。唯有你这里……叶秋，你让朕看到了……真的东西。”
她语气微顿，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朕，很满意。”
叶秋愣住了。他预想了无数种可能，斥责、质疑、甚至问罪，却唯独没想到会得到女帝如此首接而肯定的评价。
武灵儿转过身，看着他，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却少了几分疏离：“至于冰儿……”
她瞥了一眼依旧沉默不语的冰儿：“她是朕的耳朵和眼睛。她的每一份汇报，都让朕在深宫之中，得以知晓此地发生的真实。若非如此，朕今日或许也不会站在这里。叶秋，你不必用那种眼神看她。忠于朕，是她的本分。”
叶秋沉默了。女帝的话，如同冰水浇头，让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啊，冰儿是女帝的人，忠于女帝是她的天职。自己凭什么要求她对自己忠诚？之前的愤怒，说到底，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己经将她视为了可以信任的伙伴，而这种信任被打破了。
但女帝的肯定，却又像一股暖流，冲散了他心中的部分寒意和委屈。他的努力，他的心血，并没有白费，至少，这位最高统治者看到了，并且认可了。
只是……这种被时刻监视的感觉，依旧如鲠在喉。
他看着武灵儿，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压下，沉声道：“臣……多谢陛下赞誉。临峤县能有今日，非臣一人之功，乃全县百姓与衙署上下同心协力之结果。臣，只是做了应做之事。”
武灵儿微微颔首：“不居功，不自傲，很好。那么，叶县令，接下来这几日，便有劳你，亲自陪同朕，好好看一看你这‘应做之事’的成果吧。朕要看到最真实的临峤县，而非……又一场精心准备的戏码。”
她的目光意味深长。
叶秋心中一震，知道这才是真正的考验开始。他迎上武灵儿的目光，坦然道：“臣遵旨。临峤县的一切，皆在阳光下，陛下可随意察看。”
雅间内，气氛依旧微妙而紧张。君臣之间，监视与被监视者之间，一场全新的、更加复杂的博弈，才刚刚开始。而冰儿，依旧如同沉默的冰山，矗立在风暴的中心，无人能看清她冰冷表面下，究竟涌动着怎样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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