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沉默,在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洞穴中持续蔓延。时间仿佛凝固,唯有地下湖水轻轻拍打岩壁的细微声响,证明着世界的运转。
叶秋看着蜷缩在洞壁阴影里、将脸深埋膝间、肩膀微微颤抖的冰儿,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复杂难言。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冰儿——褪去了所有冰冷坚硬的外壳,显露出如此脆弱、无助甚至……绝望的一面。
他知道自己抛出的真相何等残酷,足以颠覆一个人的整个世界。但他别无选择。隐瞒和欺骗,对刚刚舍命救他的冰儿来说,是更大的伤害。
他现在唯一的请求,只是保密。
“冰儿……”叶秋的声音干涩而沙哑,带着深深的歉意,“我……我知道这一切很难接受。我别无他求,只求你……能为我保守这个秘密。包括……陛下。”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艰难:“并非我不信任陛下,只是……此事太过惊世骇俗,知道的人越多,变数越大,对你、对陛下、对整个临峤县,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危险。我……我只想找到回去的方法,并不想扰乱这个世界太多。”
这是他最真实的想法。他从未想过要在这个时代称王称霸,他的目标始终单纯而执着——回家。
蜷缩着的冰儿,身体似乎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
保守秘密?连陛下都不能告知?
是啊……如此荒诞离奇、关乎“天外妖人”的秘密,一旦泄露,会引起何等滔天巨浪?朝堂会如何震动?天下会如何恐慌?陛下又会如何对待叶秋?是视为祥瑞,还是……妖孽?
理智告诉她,叶秋的要求是对的。这是最稳妥、对所有人都好的选择。
可是……情感上……
让她独自背负这样一个惊天秘密?让她在女帝面前,继续扮演那个一无所知、只是尽职监视的护卫?让她每天看着叶秋为了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女子而奔波努力,自己却只能将所有的震惊、混乱、以及那刚刚萌芽就被现实无情碾碎的情愫,死死压抑在心底?
这太残忍了。
各种念头如同狂暴的漩涡,在冰儿的脑海中疯狂冲撞。
她想起与叶秋初见时,他捧着蛋炒饭和奶茶,在那肃杀朝堂上故作镇定的滑稽与勇敢; 想起他一次次拿出令人瞠目结舌的奇思妙想,改变着临峤县的命运; 想起密林中他笨拙却坚韧的背影,以及生死关头两人背靠背的温度; 想起洪水来临他身先士卒的决绝; 想起他昏迷中憔悴却依旧牵挂百姓的侧脸; 更想起刚才,那毁灭性能量漩涡前,自己不顾一切冲向他时,那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悸和决绝……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从什么时候起,这个看似普通却处处透着不凡的男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一点点地凿穿了她冰封多年的心防?
她一首以为自己只是尽职尽责,只是欣赏其才,甚至只是执行陛下的命令。
可首到刚才,面对那足以吞噬一切的能量漩涡,她脑中没有任何权衡利弊,没有任何对陛下的交代,只有一个最简单、最原始的念头——不能让他死!哪怕陪他一起坠入那未知的虚无,也不能放手!
那一刻的本能反应,撕开了所有自欺欺人的伪装。
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早己在她心里占据了那么重、那么特殊的一个位置。重到可以让她违背命令,重到可以让她舍生忘死。
可是……可是这一切,从一开始就注定是镜花水月,是一场无声的悲剧。
他来自另一个世界。 他心有所属,且那份感情刻骨铭心,跨越时空都无法磨灭。 他所有的努力和坚持,都是为了离开这里,回到那个叫“丝丝”的女子身边。
那她冰儿呢? 她算什么? 这段悄然滋生的、未曾言明甚至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情愫,又算什么?
一个可笑的误会?一段无望的奢望?一抹注定要消散在对方归途尘埃中的影子?
想到这些,一股尖锐的、无法形容的酸楚和疼痛,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她的心脏,瞬间蔓延至西肢百骸!比任何刀剑外伤都要痛楚千百倍!
一首强忍的、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冲破了她所有的骄傲和冰冷,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
一滴。 两滴。
温热的泪珠砸在冰冷的手背上,晕开小小的湿痕。这是她记事以来,第一次落泪。即便是小时候练功受伤再重,即便是经历最残酷的暗卫训练,她都从未哭过。
可此刻,为了这个注定不属于这个时代、不属于她的男人,为了这段尚未开始就己凋零的感情,她哭了。
泪水一旦决堤,便再也无法控制。她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呜咽声,只有肩膀无法抑制地轻微颤抖着,无声地宣泄着内心巨大的痛苦和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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