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大明停下脚步，拍了拍虎子的肩膀，眼中闪烁着洞悉战局的精光：“虎子，你说的没错，坂田联队账面人数是还有不少。
但是，打仗不光看人数，更要看状态，看家底！”
他掰着手指头分析道：“第一，苍云岭一战，坂田联队损失的是最精锐的骨干！元气大伤！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咱们前前后后，劫了他三次命根子一样的补给！
第一次是常规物资弹药，第二次是药品和粮食，第三次，连给他补充重火力的五门步兵炮、十挺重机枪和救命的盘尼西林，全被咱们打包带走了！龟郎那老鬼子的人头，还是咱们的添头！”
李大明的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意：“坂田联队现在是什么情况？伤兵没药治！士兵没饭吃！重武器损失得不到补充！士气低落到了极点！整个联队就像个被咱们掏空了五脏六腑、只剩下一张皮的病老虎！看着吓人，其实一推就倒！”
他看着虎子，语气充满自信：“半个月，咱们的新兵是练不出多高的战斗力。
但咱们有老兵骨干，有那五百底子好的‘流民’，还有五门步兵炮、十挺重机枪、十几门迫击炮！只要战术得当，打他一个措手不及，专挑他最虚弱的地方下手！
啃下坂田联队这块硬骨头，不是不可能！而且，必须趁他病，要他命！等他缓过气来，补充了兵员和物资，再想动他，代价就大了！”
虎子听着李大明条理清晰的分析，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自信光芒，心中的疑虑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点燃的斗志：“营长！您分析的透彻！我明白了！半个月！兄弟们豁出命去练！保证到时候拉出去，能咬下坂田一块肉来！”
“好！要的就是这股子劲！”李大明用力点头，“去忙吧！训练抓紧！炮兵的人选，也抓紧物色！”
李大明正在训练场上看着热火朝天的训练场面，尤其是王凌正满头大汗、声嘶力竭地指挥着三连的新兵们练习最基础的队列转向，那份认真和投入让他微微点头。这时，一个战士匆匆跑来：“报告营长！苗子姑娘带着一个男的，在营部等您，说是有急事！”
李大明眉头微皱，立刻转身朝营部走去。
推开门，就看到苗子正焦急地搓着手，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这男子身材瘦高，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褂子，脸上带着一种市井的痞气和难以掩饰的悲伤，眼神里充满了仇恨和一种走投无路的绝望。
“李营长！”
苗子看到李大明进来，如同见到了主心骨，连忙拉着那男子上前，“这是俺们村的葛二蛋！二蛋哥，这就是救俺的八路军李营长！”
葛二蛋“噗通”一声就跪倒在李大明面前，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李营长！求求您！给俺们葛家村一百多口子报仇啊！求求您了！”
他重重地磕着头，额头很快见了红。
李大明赶紧上前一把将他扶起：“兄弟！快起来！有话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葛二蛋被李大明强硬的力道扶起，身体还在微微颤抖，眼中泪水混着血丝：“俺是葛家村的…昨天…昨天晌午…一伙鬼子兵，像一群饿狼似的冲进了俺们村！见人就杀！见房就烧！
俺爹…俺娘…俺妹子…还有全村的老少爷们…一百多口子啊！全…全没了！就…就俺和苗子…命大…跑了出来…呜呜呜…”这个平时有些混不吝的痞子，此刻哭得像个孩子。
“是哪个据点的鬼子干的？带队的是谁？”李大明的声音冰冷，眼中寒芒闪烁。
“是赵家镇的鬼子！”葛二蛋咬牙切齿，眼中迸射出刻骨的仇恨，“俺看得真真的！带头的那个鬼子军官，挎着指挥刀，矮胖矮胖的，下巴上留着一撮毛！听那些二鬼子喊他…喊他吉田少佐！他们人不少，足有两百多号！全是鬼子！”
“赵家镇？吉田少佐？”
李大明心中了然。赵家镇，那是坂田联队残部目前主要的驻扎地之一！这个吉田，肯定是坂田麾下的一个中队长！也就是说，袭击葛家村的，就是坂田联队的残兵！
他走到墙边挂着的手绘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赵家镇的位置。
眉头紧紧锁起。赵家镇是坂田联队的老巢，经过龟郎事件后，鬼子必然加强了戒备。镇子里原有的守军加上坂田联队撤回去的残部，保守估计也得有小两千人！而且依托着镇子的防御工事。
自己三营现在虽然有一千多人，但真正有战斗力的，满打满算也就六百多，剩下四百多是刚摸枪的新兵蛋子。
强攻赵家镇？面对两千依托工事、困兽犹斗的鬼子？那绝对是拿鸡蛋碰石头！就算能啃下来，三营也必然伤亡惨重，元气大伤！这不是他想要的！
“不能硬拼…得把他们引出来…分而歼之…”李大明盯着地图，大脑飞速运转。一个大胆而冒险的计划，在他脑海中逐渐成型。他的目光落在了悲愤交加的葛二蛋身上。
“二蛋兄弟，”
李大明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着葛二蛋，“想报仇吗？想亲手宰了那个吉田吗？”
“想！做梦都想！”葛二蛋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恨意，“只要能报仇！让俺干啥都行！豁出这条命都行！”
“好！”
李大明用力一拍他的肩膀，“老子有个计划！需要你配合！你敢不敢干？！”
“敢！李营长！您说！刀山火海，俺葛二蛋皱一下眉头就不是爹娘养的！”葛二蛋拍着胸脯，赌咒发誓。
李大明凑近葛二蛋，压低声音，快速而清晰地交代了他的计划…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
杨家村后山训练场。六百多名战士全副武装，肃立待命。
留守的虎子带着一连战士在一旁列队送行。
“弟兄们！”
李大明站在队列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目标，伏击点！任务，干掉吉田中队！为葛家村一百多口子乡亲，报仇雪恨！出发！”
没有过多的动员，一句“报仇雪恨”，足以点燃战士们胸中的怒火！尤其是新加入的本地战士，不少都和葛家村沾亲带故，此刻更是双目赤红！
“报仇！”
“杀光狗日的！”
低沉的吼声在队列中响起。
队伍如同一条沉默的灰色长龙，在晨曦的薄雾中，悄无声息地离开杨家村，朝着预定的伏击地点——野狼峪，快速行进。
与此同时。
赵家镇，鬼子据点。
葛二蛋穿着他那身破旧的褂子，脸上带着刻意装出来的惶恐和贪婪，缩着脖子，朝着据点大门走去。
离大门还有几十米，就被两个端着刺刀的鬼子哨兵厉声喝住：“站住！什么的干活？！”
“太…太君！别开枪！俺…俺有重要情报！要报告吉田太君！”葛二蛋点头哈腰，声音带着谄媚的颤抖。
“情报？”
鬼子哨兵狐疑地打量着他，用生硬的中文喝道：“搜身！”
另一个哨兵立刻上前，粗暴地在葛二蛋身上摸了一遍，只摸出几个铜板，确认没有武器。
“你的！跟我来！”哨兵推搡着葛二蛋，将他带进了据点。
在一间挂着膏药旗的办公室内，葛二蛋见到了那个让他恨入骨髓的身影——吉田少佐！矮胖的身材，仁丹胡，眼神阴鸷，正坐在桌后擦拭着一把武士刀。
“报告少佐阁下！抓到一个支那人，说有重要情报！”
哨兵立正报告。
吉田抬起头，鹰隼般的目光扫向葛二蛋：“你的，什么情报？说！”
葛二蛋努力控制着心中的滔天恨意，脸上挤出最卑微的笑容，扑通一声跪下：“吉田太君！小的…小的发现八路的老巢了！”
“纳尼？！”
吉田擦拭武士刀的动作猛地一顿，眼中精光爆射！“八路老巢？在哪？有多少人？！”
“就在北边的野狼峪！一个山沟沟里！”
葛二蛋说得有鼻子有眼，“人不多！就一百多号！俺偷偷趴山头看了好几天！他们在那挖洞藏东西呢！看着像…像是他们的老窝！”
“野狼峪？一百多人？”吉田眼中闪烁着贪婪和兴奋的光芒！龟郎少将刚死，上面震怒，正愁找不到八路主力报复！这简直是送上门的功劳！“消息可靠？”
“可靠！绝对可靠！”
葛二蛋拍着胸脯保证，随即又露出市侩的嘴脸，搓着手指头，谄媚地笑道：“太君…您看…这情报…值…值多少大洋？小的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哟西！”看到葛二蛋这副贪财的模样，吉田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打消了，他哈哈一笑，“放心！只要消息准确，带皇军端掉八路的老巢！
你的，大大滴有赏！金票大大滴！”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带着炫耀的口吻道：“就像你们村的那个葛旺财！给皇军效力，通风报信，昨天刚领了二十块大洋的赏钱！”
“葛…葛旺财？！”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葛二蛋如同被一道九天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谄媚笑容瞬间凝固！一股难以形容的、混杂着极度震惊、滔天愤怒和彻骨羞辱的洪流，猛地冲垮了他的理智堤坝！
是他？！竟然是自己的亲爹？！那个平时老实巴交、连杀鸡都不敢看的爹？！是他出卖了葛家村？！
是他把鬼子这豺狼引进了村子？！一百多口子乡亲的命…爹娘妹子的血…竟然…竟然是被自己的亲爹给卖了？！
葛二蛋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一股腥甜涌上喉咙！
他死死地咬着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尽全身的力气，才将那股几乎要冲口而出的悲愤嘶吼和狂涌的泪水硬生生憋了回去！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痛苦而剧烈地颤抖着。
“嗯？你怎么了？”
吉田察觉到葛二蛋的异常，狐疑地盯着他。
“没…没怎么！”
葛二蛋猛地低下头，掩饰住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血泪和杀意，声音因为强行压抑而变得异常沙哑和扭曲，“太君…俺…俺是高兴的！高兴的！葛旺财…是…是俺爹…俺爹都能得赏…俺…俺也一定行！”
他抬起头，脸上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带着无尽痛苦和扭曲的“笑容”。
“哦？葛旺财是你父亲？”
吉田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哟西！果然是父子！大大的良民！好！很好！你滴，带路！消灭了八路，赏钱比你父亲更多！”
吉田不再怀疑，立刻起身，抓起指挥刀，厉声下令：“传令！第一中队！紧急集合！目标——野狼峪！剿灭八路残匪！”
急促的哨声在据点内响起！很快，两百多名全副武装、杀气腾腾的鬼子兵集结完毕！
吉田走到葛二蛋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皮笑肉不笑：“你的，前面带路！好好干！皇军不会亏待你！”他一挥手两个膀大腰圆的鬼子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像押解犯人一样，紧紧夹住了葛二蛋的胳膊！
“走！”吉田翻身上马，指挥刀向前一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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