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谦的追查在第三日有了突破性进展。
他带着人排查那个卖烧饼的小贩的关系网时，发现小贩的妻子三天前回了趟娘家，回来时带了一篮子鸡蛋和两匹绸缎。小贩家境贫寒，平日里连肉都舍不得吃，哪来的钱买绸缎？
张谦立刻带人去了小贩妻子的娘家，那是城郊的一个小村庄。一番盘问下来，小贩的丈母娘终于吐露实情：三天前，有个陌生男子找到她，给了她五十两银子，让她把鸡蛋和绸缎交给女儿，顺便带句话，让女婿在街头多“念叨念叨”官家的不是，事成之后还有重谢。
“那男子长什么样？”张谦追问。
“西十多岁，中等身材，留着山羊胡，说话有点江南口音。”丈母娘的描述，和相国寺那个年轻和尚说的一模一样。
张谦心里一喜，看来这个“山羊胡”就是关键人物。他立刻回报李纲。
李纲正在府衙审阅另一份供词，听到这个消息，猛地站起身：“江南口音，山羊胡，中等身材……把所有卷宗里提到的可疑人物都汇总起来，看看有没有符合这个特征的。”
很快，随从就把汇总的名单送了上来。李纲仔细一看，果然发现了线索。有个被抓的绸缎铺老板供词里提到，半个月前，有个符合这个特征的男子在他店里买了十匹上等绸缎，说是要送给京里的大人物。
“绸缎铺在哪里？”李纲问道。
“在御街旁边的锦绣坊。”
“备车，去锦绣坊。”
锦绣坊是汴京有名的绸缎铺，老板是个精明的中年人。见到李纲，他连忙迎了上来：“不知李大人驾到，有失远迎。”
“老板，本官问你，半个月前，是不是有个留着山羊胡、带江南口音的男子在你店里买了十匹上等绸缎？”李纲开门见山。
老板愣了愣，连忙点头：“是的，大人。那人出手阔绰，一口气买了十匹最好的云锦，说是要送给蔡府的大人。”
“蔡府？”李纲的眼睛亮了起来，“哪个蔡府？”
“还能有哪个？就是蔡京蔡大人府上啊。”老板压低声音，“那人说，是蔡府的管家让他来买的。”
李纲心里豁然开朗。蔡京虽然致仕，但蔡府在汴京的势力依然庞大。这个“山羊胡”很可能就是蔡府的人，或者至少是为蔡府办事的。
“你还记得他具体的长相吗？”李纲追问。
“记得，记得。”老板回忆着，“他左眼角有颗黑痣，说话声音有点沙哑。对了，他付账的时候，我看到他右手手腕上有个刺青，像是一朵莲花。”
“莲花刺青？”李纲记下这个特征，“好，多谢老板配合。若本官还有需要，会再来找你。”
离开锦绣坊，李纲立刻让人去查蔡府的下人，尤其是有没有符合“山羊胡、江南口音、左眼角有黑痣、右手手腕有莲花刺青”这些特征的人。
与此同时，宗泽那边也有了新的动静。
监视孙进的亲卫回报，孙进在昨夜三更时分，悄悄离开了厢军大营，去了城南的一处宅院。半个时辰后，他才匆匆离开。
“城南的宅院？”宗泽看着地图，“查清楚那宅院是谁的吗？”
“查清楚了，是前礼部尚书刘逵的宅子。刘逵是蔡京的门生，去年因为贪腐被罢官，一首闲赋在家。”亲卫答道。
“刘逵？”宗泽冷哼一声，“果然是他们一伙的。孙进深夜去见他，肯定没好事。”
他立刻召集副将：“你带一队人马，去监视刘逵的宅院，若有可疑人员出入，立刻拿下！”
“是！”副将领命而去。
宗泽站在地图前，手指在孙进的厢军大营和刘逵的宅院之间划了一条线。他隐隐觉得，这两个人的联络，只是整个阴谋的冰山一角。蔡京的党羽们，很可能正在暗中串联，准备一场更大的行动。
***赵杰在宫里收到了李纲和宗泽的回报。他看着李纲送来的卷宗，上面详细记录了“山羊胡”的特征和与蔡府的关联，眉头紧锁。
“蔡京……”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神冰冷。这个曾经权倾朝野的权臣，退而不休，竟然还敢在暗中兴风作浪。
“官家，要不要现在就拿下蔡府？”杨戬在一旁问道。
赵杰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我们现在只有‘山羊胡’这条线索，虽然指向蔡府，但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蔡京本人参与其中。贸然动手，只会打草惊蛇，还会让其他大臣觉得朕滥杀无辜。”
他沉吟片刻，对杨戬说：“你去告诉李纲，继续追查‘山羊胡’的下落，一定要找到他。同时，密切监视蔡府的动静，看看还有哪些人与蔡府往来密切。”
“奴才遵旨。”杨戬退了下去。
赵杰走到窗边，望着外面的天空。云层厚重，遮住了月亮，整个皇城都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知道，黑暗中潜藏着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的位置。
就在这时，一个内侍匆匆跑了进来：“官家，太后宫里派人来请，说太后身子不适，请官家过去看看。”
赵杰心里一动。太后是先帝的皇后，向来不问政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请他过去？
“知道了。”他点点头，“备驾，去太后宫里。”
来到太后的寝宫，只见太后斜靠在榻上，脸色苍白，眉头紧锁，像是真的病了。
“儿臣参见母后。”赵杰行礼。
“皇儿来了，快起来。”太后摆了摆手，声音虚弱，“哀家这几日总觉得心口发闷，怕是时日无多了。”
“母后吉人天相，定会好起来的。”赵杰安慰道。
太后叹了口气：“哀家自己的身子自己清楚。皇儿，哀家知道你近来烦心事多，江南战乱，金国又虎视眈眈，朝中还有人不省心。”
赵杰沉默不语，他知道太后话里有话。
太后接着说：“哀家知道你想做个好皇帝，重振大宋。但有时候，做事不能太急，要懂得变通。蔡京虽然有错，但毕竟辅佐先帝多年，有功于朝廷。他的那些门生故吏，也不全是坏人。皇儿，不如放他们一马，集中精力应对外患，不好吗？”
赵杰终于明白了，太后这是在为蔡京求情。看来，蔡京的手己经伸到了太后宫里。
“母后，”赵杰的语气很平静，“儿臣知道您的意思。但国法无情，若是有人触犯国法，危害大宋江山，儿臣绝不能姑息。否则，何以面对列祖列宗，何以面对天下百姓？”
太后的脸色沉了下来：“皇儿，你这是在教训哀家吗？”
“儿臣不敢。”赵杰躬身道，“只是儿臣身为大宋天子，必须以江山社稷为重。还请母后体谅。”
太后看着赵杰，眼神复杂。她知道这个年轻的皇帝性子倔强，一旦决定的事，很难改变。
“罢了，罢了。”太后挥了挥手，“哀家累了，皇儿回去吧。”
赵杰行礼告退，走出太后寝宫，心里的沉重又多了几分。连太后都被卷了进来，这场斗争，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李纲的追查在第五日有了结果。他派去监视蔡府的人回报，蔡府的管家老福，符合“山羊胡、江南口音、左眼角有黑痣”这些特征，而且有人看到他右手手腕上有莲花刺青。
“老福？”李纲立刻让人去查老福的底细。
很快，结果出来了。老福是江南人，早年是蔡京的家奴，因为办事得力，被提拔为管家。他深得蔡京信任，很多蔡府的秘密事情，都是由他出面打理。
“看来，这个老福就是我们要找的‘山羊胡’。”李纲对张谦说，“现在可以确定，散播谣言的幕后主使，就是蔡京。”
“那我们现在就去抓他？”张谦问道。
李纲摇了摇头：“不行。老福是蔡京的管家，我们抓了他，蔡京肯定会有所警觉。而且，我们现在还不知道蔡京的党羽们具体有什么计划，不能打草惊蛇。”
他想了想，对张谦说：“你派人继续监视老福，看看他还会和哪些人接触。同时，查清楚老福的住处，我们要在他家里找找，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是！”张谦领命而去。
当晚，张谦就带人潜入了老福的住处。那是一处位于城南的小院，看起来很普通，但里面的陈设却很奢华。
在老福的书房里，张谦找到了一个密室。密室里藏着大量的金银珠宝，还有一本账册。账册上记录着老福给哪些人送了钱，送了多少。其中，孙进、刘逵的名字都在上面，还有一些禁军将领和朝中大臣的名字。
“大人，找到了！”张谦拿着账册，兴奋地回到开封府。
李纲接过账册，仔细一看，脸色变得凝重起来。账册上的名字，涉及到的官员竟然有数十人之多，而且不少都是手握实权的人物。
“没想到蔡京的势力这么大。”李纲喃喃自语，“看来，他们的计划绝不仅仅是散播谣言那么简单。”
他立刻让人将账册送进宫里，呈给赵杰。
赵杰看到账册，脸色铁青。他没想到蔡京的党羽竟然遍布朝野，连禁军里都有他们的人。
“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赵杰一拳砸在案上，“杨戬，传朕的旨意，让李纲和宗泽立刻进宫！”
很快，李纲和宗泽就来到了福宁殿。
“你们看看这个。”赵杰把账册递给他们。
李纲和宗泽看完账册，脸色都变得很凝重。
“官家，事到如今，不能再犹豫了。”宗泽抱拳道，“我们必须立刻动手，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李纲也附和道：“宗将军说得对。这些人勾结在一起，显然是在策划一场大阴谋。若是让他们得逞，大宋江山就危险了。”
赵杰点了点头：“朕也是这么想的。李纲，你负责抓捕朝中的涉案官员，宗泽，你负责控制京城里的军队，尤其是那些被牵涉进来的将领。记住，行动要快，要狠，不能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机会。”
“臣遵旨！”李纲和宗泽异口同声道。
就在他们准备离开时，一个亲卫匆匆跑了进来：“官家，不好了！城外的西路厢军突然调动，正向京城开来！”
赵杰、李纲和宗泽都是一惊。
“是孙进！”宗泽沉声道，“他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提前动手了！”
赵杰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看来，他们己经等不及了。宗泽，你立刻调集禁军，守住城门，绝不能让孙进的人马进城！李纲，你立刻带人去抓蔡京和账册上的所有官员，一个都不能放过！”
“臣遵旨！”
一场风暴，终于在汴京城里爆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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