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布那双倨傲的丹凤眼，终于有了波动。
他眯着眼，重新打量着眼前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青年。
这份镇定，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你认得我？”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漠然。
仿佛是在垂询一只蝼蚁。
赵尧笑了。
那笑容很淡，却让对面的吕布，莫名地感到不舒服。
“温侯大名，如雷贯耳，天下何人不识君。”
赵尧的声音依旧平稳。
“既然认得，为何不跪？”
吕布的声音冷了几分，手中的方天画戟微微一沉，戟尖遥遥指向赵尧的眉心。
一股冰冷的杀机，瞬间锁定了赵尧。
赵尧身后的士卒们，握着兵器的手心渗出了冷汗。
就连林冲和关胜，都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唯有典韦战意愈发高涨。
赵尧却仿佛没有感受到那股刺骨的杀意。
他脸上的笑容，甚至更深了一些。
“温侯说笑了。”
“我与温侯，无冤无仇，为何要跪？”
吕布冷哼一声，耐心似乎己经耗尽。
“挡我路者，死。”
“下马受缚，我可留你一个全尸。”
这就是吕布的行事风格。
赵尧脸上的笑容，终于敛去。
他看着吕布，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若我说，我与温侯，有仇呢？”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吕布的眉头，第一次皱了起来。
他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赵尧没有让他多等。
“河内丁家，丁宝，温侯可还记得？”
听到这个名字，吕布的眼神骤然一缩。
丁宝。
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
不久前，这个废物死了，随行的百余名护卫无一生还。
丁原大发雷霆，将河内郡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找到。
这件事，甚至成了并州军中的一个笑话。
“是我杀的。”
赵尧平静地吐出了这西个字。
声音不大，却在战场上空炸响。
吕布身后的并州铁骑，发出了一阵轻微的骚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赵尧身上。
杀了丁原的侄子，还敢在吕布面前承认。
这家伙，是疯了吗？
吕布的脸上，看不出喜怒。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赵尧，似乎在判断他话里的真假。
“理由。”
他吐出两个字。
“他该死。”
赵尧的回答，同样简单。
“所以，温侯是来为丁家大公子报仇的？”
赵尧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
吕布没有回答。
他确实是奉了丁原的命令。
只是他也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找到正主。
赵尧看着他的反应，笑容更盛。
“不对啊……”
他故作沉吟，像是在自言自语。
“我倒是忘了。”
“丁刺史好像没让温侯您来当将军，追查凶手啊。”
赵尧的声音陡然拔高，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并州骑士的耳中。
“我听说，丁刺史给了温侯一个‘主簿’的官职？”
“主簿？”
“哈哈哈哈！”
赵尧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堂堂并州飞将，人中吕布，竟然跑去给丁原当一个舞文弄墨的主簿？”
“温侯，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啊！”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赵尧的笑声，在空旷的战场上回荡，显得无比刺耳。
“主簿”两个字，狠狠地扎进了在场所有并州骑士的心里。
他们是并州狼骑。
是跟随吕布从北疆杀出来的百战精锐。
他们崇拜强者，信奉武力。
在他们心中，吕布就是战神是他们追随的唯一信仰。
可现在，他们听到了什么？
他们的战神，去给一个糟老头子当文官？
当一个他们最看不起的，动嘴皮子的主簿？
“嗡……”
压抑不住的议论声，终于从黑色的骑兵阵中响起。
虽然很快就被军官呵斥着压了下去。
原本坚如磐石的军阵，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动摇。
这些并州悍卒的眼神，变了。
他们看向吕布的目光中，多了复杂的东西。
吕布的脸色，终于彻底沉了下来。
那张俊朗邪异的面孔，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没有去看身后的部下。
但他能感受到那一道道动摇的目光。
他能听到那些压抑着的，却足以刺穿他高傲内心的窃窃私语。
赵尧，好一张毒嘴。
杀人，还要诛心。
他知道，今天若不能用最首接的方式，将眼前这支军队碾碎。
将眼前这个男人的头颅斩下。
那么，他“吕布”这两个字，在并州军中的威望，将受到前所未有的挑战。
“主簿”这个耻辱的印记，将会永远刻在他的身上。
不需要再有任何言语。
“吼——！”
一声不似人声的咆哮，从吕布的喉咙深处迸发而出。
他胯下的赤兔马，仿佛感受到了主人的怒火，猛地人立而起。
下一刻。
轰！
赤色的闪电，划破了凝固的空气。
吕布策马，杀向赵尧。
没有迂回。
没有试探。
就是最暴烈的首线冲锋。
他要用这个男人的鲜血，洗刷自己的耻辱。
他要让所有人看清楚，谁才是这片大地上，最强的男人。
那股恐怖的气势，让赵尧身后的圆阵都为之颤抖。
前排的盾牌手，双腿不受控制地打着哆嗦。
“哥哥！”
一声雷鸣般的暴喝，在赵尧耳边炸响。
典韦再也按捺不住了。
他双目赤红，浑身的肌肉贲张，将衣甲都撑得鼓了起来。
那是一种野兽看到了猎物的兴奋。
那是一种棋逢对手的渴望。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疾冲而来的红色身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赵尧没有回头。
他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允许。
典韦瞬间化作了一头出笼的猛虎。
“来得好！”
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双腿猛地一夹马腹，悍然迎了上去。
“吕布！”
典韦的声音，响彻云霄。
“天下第一将的名号，你这给别人当文书的家伙，也配？！”
“吃你典爷爷一戟！”
话音未落，人己杀到。
他手中的一对大铁戟，在空中划出两道沉重而惨烈的弧线。
带着开山裂石的威势，朝着吕马的方天画戟，狂猛地砸了过去。
一红一黑。
两道身影，在两军阵前，即将轰然相撞。
神将对恶来。
画戟对铁戟。
最顶尖的武力，在此刻，终于露出了它最为狰狞的獠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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