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站在船头，春风得意。
“宋璟，看到了吗？”
他侧过头，语气中带着教训的意味。
“这就是我大军的天威。”
“一群藏头露尾的水匪，如何能挡？”
宋璟的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他只是觉得，脚下的甲板，晃动得有些不太对劲。
并非是风浪引起的摇晃。
而是一种……很奇怪的迟滞感。
就好像船底被什么东西给拖住了。
“司马大人……”
他刚想开口提醒。
“哗啦——”
一声异响，从船队的中后方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怎么回事？”
只见一艘中型战船，船身猛地一沉。
船上的士兵发出一阵惊呼东倒西歪。
还没等他们站稳脚跟。
“啊！进水了！船进水了！”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湖面的平静。
恐慌，就此开始蔓延。
一艘。
两艘。
十艘。
越来越多的战船开始出现同样的情况。
船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
冰冷的湖水，从船底的破洞疯狂地倒灌进来。
“怎么会这样？”
钟离脸上的得意笑容彻底凝固了。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救命啊！”
“船要沉了！”
“快！快跳到旁边的船上去！”
官军阵脚大乱。
士兵们惊慌失措地涌向旁边的船只。
可他们绝望地发现，旁边的船，也正在下沉。
士兵们如同下锅的饺子，噗通噗通地掉进水里。
宋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心中的不安，终于化为了现实。
“司马大人！是埋伏！”
“贼人在水下凿穿了我们的船！”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
“水下？”
钟离如梦初醒，死死地盯着浑浊的湖面。
果然。
在晃动的水波之下，他隐约看到了一个个快速移动的黑影。
“是水鬼！是梁山的水鬼！”
有眼尖的士兵指着水面，发出了惊恐的尖叫。
“放箭！”
钟离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给我射！把水里那些杂碎全都给我射成筛子！”
他拔出腰间的佩剑，疯狂地咆哮着。
命令被传达下去。
船上的弓箭手们手忙脚乱地弯弓搭箭。
可是，脚下的甲板在不断地倾斜。
他们连站稳都十分困难，更别提瞄准了。
“嗖！嗖！嗖！”
一支支羽箭被射了出去。
根本无法对水下的张顺等人，造成任何有效的威胁。
张顺在水下看着这一幕，嘴角露出冷笑。
他对着身后的张横比了个手势。
该收网了。
就在官军被船只下沉和水下偷袭搞得焦头烂额之际。
“咚——咚咚——”
湖泊深处的芦苇荡里，突然响起了沉闷而有力的战鼓声。
钟离和宋璟猛地抬头。
正是梁山水军的精锐战船，艨艟。
为首的一艘大船上，一面“替天行道”的杏黄大旗迎风招展。
旗帜下，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手持朴刀。
正是混江龙，李俊。
“是梁山的主力！”
宋璟的心，彻底沉入了谷底。
完了。
一切都完了。
钟离也看清了来敌，他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掉进了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
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错得离谱。
“放箭！迎敌！”
他声嘶力竭地吼道，声音里却带上了无法掩饰的颤抖。
然而，他的命令，在此时此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官军的阵型早己溃散。
士兵们要么在沉船上挣扎，要么在水里扑腾。
剩下还完好的战船，也因为躲避沉船和落水者挤成了一团糟。
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防御。
而梁山水军，却士气如虹。
“兄弟们！”
李俊举起手中的朴刀，声如洪钟。
“官逼民反，我等替天行道！”
“今日，便让这些朝廷的鹰犬，有来无回！”
“放箭！”
他朴刀猛地向下一挥。
“嗖嗖嗖嗖——”
五千梁山水军，同时张开了手中的弓弩。
密集的箭矢，如同一片乌云，瞬间笼罩了官军的头顶。
“噗！噗！噗！”
箭雨落下。
那些挤在甲板上的官兵，成了最完美的活靶子。
他们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冰冷的箭头，刺穿自己的身体。
一轮箭雨过后，至少有数百名官兵倒下。
甲板上，尸体堆积，鲜血横流。
还没等幸存的官兵喘过气来。
“第二轮！放！”
李俊冷酷的声音再次响起。
又是一片乌云压顶。
“第三轮！放！”
三轮箭雨。
如同三把锋利的镰刀，无情地收割着官军的生命。
近千名官兵，连敌人的面都还没见到，就这么憋屈地死在了箭雨之下。
整个官军船队，彻底崩溃了。
士气，跌落到了冰点。
而此时，梁山的艨艟战船，己经冲到了近前。
“撞过去！”
李俊下达了新的命令。
“轰！”
“轰隆！”
狭长而坚固的艨艟，狠狠地撞上了官军那些笨重而混乱的战船。
木屑横飞。
巨大的冲击力，让本就摇摇欲坠的官军战船，彻底散了架。
更多的士兵，尖叫着被甩进了湖里。
“杀！”
梁山水军的士兵们，发出一声震天怒吼。
他们手持钩镰枪，腰挎朴刀，顺着两船相接的甲板，冲入了官军的船阵。
一场短兵相接的屠杀，就此展开。
梁山水军，久在水上讨生活，一个个水性精熟，身手矫健。
他们在摇晃的甲板上如履平地。
反观官军，早己被连番的打击吓破了胆。
他们阵型混乱，士无斗志，在梁山好汉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一个梁山小卒，手持一把朴刀，就能追着三五个官兵砍。
整个战场，呈现出一面倒的屠杀。
钟离站在自己的楼船上，浑身冰冷手脚都在发抖。
他看着自己的精锐之师，被一群“水匪”杀得丢盔弃甲血流成河。
他后悔，为什么不听宋璟的劝告。
他后悔，为什么如此轻敌冒进。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撤……”
他的嘴唇哆嗦着，发出了一个微弱的音节。
“撤退！全军撤退！”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嘶吼了出来。
旁边的宋璟，脸上露出苦笑。
撤退？
现在还撤得了吗？
梁山水军，，己经死死地咬住了他们。
李俊看着仓皇逃窜的官军，眼中闪过不屑。
“想跑？”
“给我追！”
“一个都别放过！”
梁山战船，立刻调转船头，对残余的官军展开了疯狂的追杀。
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追逐战。
官军的船只，不断地被追上，凿沉，或者被梁山好汉们跳帮占领。
湖面上，到处都是断裂的船板，飘浮的尸体，以及被鲜血染红的湖水。
钟离的楼船，仗着船体高大坚固，暂时还能抵挡。
但他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他能清楚地听到，船底传来“咚咚”的撞击声和“咔嚓”的凿击声。
那是张顺他们，又摸过来了。
这艘楼船，也撑不了多久了。
“快！往岸边靠！”
“金沙滩！去金沙滩！”
钟离指着不远处唯一能看到的一片陆地大喊。
金沙滩，成了他们此刻唯一的希望。
船上的亲兵们，拼命地划着船桨，想要摆脱梁山水军的追击。
几艘侥幸还未沉没的官军战船，也如同找到了主心骨。
拼死跟在楼船的后面，朝着那片金色的沙滩逃去。
湖面上，一场惨烈的追亡逐北，仍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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