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风向,变得比春日的天气还要快。
前几日还沸沸扬扬的宰相府大案,不过短短旬日,便诡异地平息了下去。
影月带回来的消息,一日比一日沉重。
她站在书案前,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无力感。
“小姐,我们还是小看了宰相府的财力。”
“泉州那边,陈御史派去的人扑了个空。”
“李伟在钦差到达的前一天,就‘因病’暴毙了。”
“所有与走私案相关的账册,都随着一场‘意外’的火灾,烧成了灰烬。”
“几个被抓住的南洋商人,在狱中集体翻供,说之前都是受人胁迫,胡乱攀咬。”
“他们愿意缴纳巨额的罚金,只求朝廷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林晚央静静地听着,手中的狼毫笔悬在半空,一滴墨汁悄然滴落,在宣纸上晕开一团小小的墨迹。
影月握紧了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京城这边也是一样。”
“之前被查封的那些商铺,大理寺查了半天,只查出一些无关痛痒的偷税漏税问题。”
“最后,以罚银三十万两了结了此案。”
“宰相府第二天就派人把银子送到了国库,没有丝毫拖延。”
“那些被抓的管事和账房,也都放了出来。”
“至于孙怀德,他还在驿站里‘养病’,随行的太医说他中了瘴气,没有三五个月,根本无法上路。”
“现在,朝堂上己经没人再提这件事了。”
“陈御史被圣上不轻不重地申斥了几句,说他办事不力,听信谗言,险些冤枉了朝廷重臣。”
“他如今在都察院,己经被同僚孤立了起来。”
“所有人都说,他这次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彻底得罪了宰相,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影月说完,深深地低下头。
“小姐,是属下无能,让您失望了。”
林晚央将笔轻轻搁在笔架上。
“这不是你的错。”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早就该想到,钱能通神,也能通鬼。”
“柳成在朝中经营数十年,他的财富,足以让任何证据都变成一张废纸,让任何证人都变成一个哑巴。”
“官府这条路,走不通了。”
影月抬起头,眼中满是急切。
“那我们该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算了?”
林晚-央缓缓站起身,走到窗前。
窗外,是京城万家灯火的璀璨夜景。
“官府有官府的规矩,但民间,有民间的力量。”
“律法可以被金钱左右,但人心,却不能。”
“柳成可以堵住朝臣的嘴,但他堵不住天下悠悠众口。”
她转过身,目光落在惊鸿身上。
“惊鸿。”
惊鸿立刻上前一步。
“奴婢在。”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你有个远房表叔,是城南瓦子里的说书先生?”
惊鸿愣了一下,随即点头。
“是,小姐,我表叔姓吴,在‘百乐汇’茶楼说书,在南城一带还算小有名气。”
林晚央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只是那笑意,带着彻骨的寒。
“很好。”
“你今晚就去找他。”
“我要你给他送去一个故事。”
她回到书案前,重新铺开一张纸。
这一次,她写的不是状纸,也不是密信。
而是一个情节曲折,人物鲜明的话本。
故事的名字,叫做《金棉记》。
故事里,有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奸臣,姓柳,字如烟。
这位柳丞相,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贪得无厌。
他与北狄暗中勾结,将朝廷拨给边关将士御寒的棉衣,里面的棉花全都换成了不值钱的芦花。低配细狗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故事里,有一个忠心为国的张将军,因为发现了这个秘密,被柳丞相构陷,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故事里,还有柳丞相那个在泉州当官的外甥,利用朝廷的宝船,从海外偷运犀角象牙,赚得盆满钵满。
故事的每一个情节,都与现实中的案件一一对应。
但林晚央巧妙地将所有的人名和地名,都换成了虚构的名字。
她将这个故事写得跌宕起伏,爱恨情仇交织其中,极具感染力。
她写完最后一笔,将厚厚的一叠稿纸递给惊鸿。
“你把这个,交给你表叔。”
“告诉他,我要这个故事,在三天之内,传遍京城所有的茶楼酒肆。”
“你去找城里最会说书的那十个先生,把稿子给他们。”
“告诉他们,谁说得好,说得传神,谁能让这个故事家喻戶曉,我就赏他黄金百两。”
惊鸿接过稿纸,只翻看了几页,就明白了林晚央的意图,眼中顿时放出光来。
“小姐放心,奴婢明白该怎么做了!”
林晚央又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银票,递给她。
“这是一千两。”
“钱不够,就再来取。”
“除了说书先生,还有那些走街串巷的货郎,街头卖唱的艺人,甚至是乞丐。”
“把故事里最精彩的段落,编成朗朗上口的段子和歌谣。”
“让他们去唱,去传。”
“我要让全京城的人,无论男女老幼,都知道这个‘芦花换棉衣,宝船运犀角’的故事。”
“我要让‘柳如烟’这个名字,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惊鸿重重地点了点头,拿着稿纸和银票,转身快步离去。
三天后。
京城的大街小巷,仿佛一夜之间,都被一个叫做《金棉记》的故事给占领了。
惊鸿再次走进林晚央的房间时,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小姐,成了!全城都传疯了!”
“我表叔他们,把您写的故事稍微改了改,加了些评弹和快板进去,效果好得出奇!”
“现在,您去任何一家茶馆,都能听到说书先生在说‘柳贼误国’那一段。”
“每次说到张将军被冤杀,台下都是一片哭声和骂声。”
“说到柳丞相用芦花冒充棉絮,听客们都气得拍桌子,把茶杯都给捏碎了!”
她学着说书先生的腔调,绘声绘色地说道。
“话说那柳贼如烟,心比墨黑,手比蛇毒!他眼看边关将士浴血奋战,竟将那救命的棉衣,换作了无用的芦花!可怜我大好男儿,不是死于敌手,竟是冻毙于自家军营之中!此恨此仇,天理难容啊!”
林晚央静静地听着,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惊鸿又道。
“还不止这些呢!”
“现在街上的孩子们,都在唱我们编的歌谣。”
她清了清嗓子,唱了起来。
“柳丞相,真威风,金山银山搬家中。”
“边关冷,战士苦,身上穿件芦花服。”
“大海里,宝船开,拉的不是贡品是私财。”
“问私财,是何物?白花花的象牙和犀牛。”
“这歌谣,现在连三岁的孩子都会唱了!”
“昨天,宰相府的公子柳文柏出门,坐的轿子首接被一群百姓给围了。”
“有人朝他轿子上扔烂菜叶和臭鸡蛋,一边扔一边骂他是‘芦花贼’的儿子。”
“柳公子气得当场就要叫护卫打人,结果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把他堵在街上骂了足足半个时辰,最后还是京兆尹派人来才解了围。”
“听说柳公子回到家,就气病了,到现在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呢!”
“宰相府派人去查封那些说书的茶楼,可这故事己经传开了,根本禁不住。”
“这家不让说,那家就接着说,抓了一个说书的,立刻就有十个站出来。”
“现在,‘柳如烟’这个名字,在京城里,己经比茅厕里的石头还要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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