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车篷上，像碎石敲铁皮。马车在泥道上颠了半宿，终于停在一处断崖边。洛昭跳下车座，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她没回头，只将缰绳往树干一绕，打了个死结。
车厢门推开，轮椅碾过湿泥，青铜符文亮了一下，稳住车身倾斜。萧厌右眼微光闪动，天机芯正校准地形图数据。地图摊在膝上，墨线被雨水晕开，但那圈虫谷的标记依旧清晰。
“坐标偏了。”他开口，声音压着雨声，“沈仲衡留的痕迹太整齐，反而露了破绽。”
洛昭走到他身边，袖中滑出那支断簪。她没说话，指尖一划，血珠落在地图中央。血滴未散，反顺着墨痕蔓延，勾出几道肉眼看不见的虚线——前朝机关阵的脉络，被密钥之血唤醒。
萧厌右眼蓝光骤盛，数据流飞速重组。他抬手，轮椅腾空三尺，扶手射出一道光束，投影在空中展开一张立体图：山体剖面、地下溶洞、九条蛊虫迁徙主道交汇于一点。
“他右手控机关臂，却用左手取罗盘。”萧厌低声道，“不是习惯，是掩饰。右臂银瞳能同步操控左手机械肢，双控模式才能触发蛊巢核心的识别机制。”
洛昭盯着投影，忽然抽出红袖刀，刀尖点向图中西侧暗河。“水路被堵死了？”
“嗯。蛊虫靠地脉热流活动，一旦断水，温度下降，它们会集体苏醒。”
“那就逼水出来。”她转身走向山壁，刀插入岩缝，内力一震。地面颤了两下，远处传来闷响，一股浊流从石缝喷出，顺着坡道奔向低谷。
萧厌右眼微闪，火符从袖中飞出，贴在溶洞入口周围。他闭眼，天机芯注入代码，火焰腾起，竟是幽蓝色，不被雨水浇灭，反而沿着地面裂痕钻入地底，顺着蛊虫的信息链逆向燃烧。
三处节点接连炸开，火光映得雨幕发紫。
可就在这时，洞口黑影翻涌，一团浓雾滚出，迅速聚形龙首，鳞甲由无数蛊虫拼合而成，眼窝处两点红光锁定洛昭。
她没退。
反而往前一步，十张火符甩出，红袖刀横扫，刀风卷起气旋，火符在雨中炸成风暴，首扑蛊龙。
蛊龙嘶吼，身体扭曲，却未溃散。它猛地抬头，张口喷出一道黑雾，首袭洛昭面门。
萧厌轮椅骤然腾空，撞入两人之间。他右手一挥，投影全图瞬间放大，覆盖整个战场。蛊龙立刻转向，扑向轮椅。
“走。”他头也不回。
洛昭站在原地没动。
蛊龙撞上投影，数据流剧烈震荡，蓝光炸裂如星火。萧厌右眼渗出血丝，但他没停。他左手猛地抽出代码剑，反手刺入自己左臂。
剧痛袭来，天机芯轰然超载。
蓝焰从伤发，顺着剑身蔓延至全身，将轮椅符文烧得通红。他抬起右臂，蓝焰化作长鞭，抽向蛊龙。第一击撕开颈部，第二击贯穿头颅，第三击横扫全身。
蛊龙在烈焰中崩解，虫尸落地即焦，发出“滋滋”声响。
雨还在下。
萧厌喘了口气，剑尖拄地，支撑身体不倒。左臂衣袖早己烧尽，露出小臂——皮肤裂开数道缝隙，裂缝边缘浮现金色纹路，与洛昭眉心如出一辙。
洛昭冲上前，一把扯开他残破的袖子。
她盯着那纹路，瞳孔一缩。
“这伤……是替我挡的？”
萧厌没答，呼吸沉重。轮椅符文忽明忽暗，青铜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像是随时会散架。
她咬破指尖，血滴落于他伤口。金光一闪，裂痕暂缓，蓝焰退去，符文恢复微亮。
“你早就知道。”她声音很轻，“每一次，你都在替我承受反噬。”
萧厌抬眼，右眼血丝未退：“你不该回来。”
“我不走。”她说，“你若烧这天下，我就陪你一起灰飞烟灭。”
他盯着她，忽然抬手，指尖擦过她脸颊，带下雨水和一丝温热。动作极轻，像怕碰碎什么。
她没躲。
远处山体又是一震，地缝深处传来低频震动，像是某种机关重新启动。地面裂开一道细缝，涌出热气，带着腐腥味。
萧厌闭眼，天机芯扫描片刻，睁开时眸光冷峻：“核心没毁。刚才那只是诱饵，真正的蛊巢在更深的地方。”
“那就继续。”洛昭收刀入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你指路，我开道。”
“你会死。”他说得平静。
“那你就在前面挡着。”她看着他，“像刚才那样，别让我看见后面有多黑。”
萧厌沉默片刻，轮椅缓缓前行，碾过焦土与积水。洛昭跟上，脚步稳定。
他们走向裂缝入口，热风扑面。
萧厌右眼蓝光再次亮起，数据流重新铺展。他一边推演路径，一边低声说：“进去后，听我指令。不要擅自行动。”
“好。”她应得干脆。
可就在踏入洞口前，她忽然停下。
“萧厌。”她叫他名字。
他回头。
“你刚才碰我了。”她说，“这次，没怕。”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发间的断簪，血迹己干，颜色发暗。
然后她迈步，先他一步走入黑暗。
洞内潮湿闷热，岩壁渗水，脚下是滑腻的苔藓。萧厌轮椅悬浮半尺，符文照亮前方十步。数据流不断更新，标注出三条可通行路径。
“走中间。”他下令。
洛昭点头，红袖刀己出鞘半寸。
他们前行约百步，通道骤然开阔，形成一个巨大溶洞。洞顶垂下钟乳石，地面布满虫蜕，层层叠叠，像堆积多年的枯骨。
正中央，有一块平整石台，上面刻着复杂的星轨纹路，与萧厌袖口图案一致。
他右眼蓝光一闪，弹出警告：【高能反应，密钥共鸣倒计时：九分钟】
“这是阵眼。”他低声道，“他要在这里重启蛊龙。”
洛昭盯着石台，忽然觉得眉心发烫。她抬手按住，金光一闪即逝。
“我能毁了它。”她说。
“你会被反噬致死。”他声音冷，“别动。”
“那你呢？”她冷笑，“刚才自伤爆焰，不也是死路一条？”
“我有天机芯。”
“我有密钥血。”
两人对视，谁也不退。
萧厌忽然抬手，轮椅前冲，挡在她与石台之间。
“你再往前一步，”他声音压到底，“我就把你打晕拖出去。”
“你试试。”她冷笑，刀尖缓缓抬起。
就在这时，石台纹路亮起，一道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
“萧厌，你护得住她一次，护不住一世。”
是沈仲衡。
声音未落，地面震动，无数蛊虫从岩缝钻出，汇聚成流，涌向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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