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卫安一路风尘仆仆，赶到老家市里的医院时，天己经擦黑。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浓得刺鼻，走廊里挤满了愁容满面的家属和步履匆匆的医护人员，一种压抑沉重的氛围扑面而来。
他在ICU门口找到了母亲李秀英。才几天不见，母亲仿佛又苍老了许多，头发凌乱，眼睛肿得像核桃，独自一人蜷缩在冰冷的塑料排椅上，显得那么无助。
“妈！”林卫安快步走过去，声音有些沙哑。
李秀英抬起头，看到儿子，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泪又涌了出来：“卫安……你来了……你爸他……还在里面抢救……”
“没事的，妈，没事的，肯定能挺过去。”林卫安搂住母亲的肩膀，轻声安慰着，自己的心却揪得紧紧的。ICU那扇紧闭的门，像是一道生死关，隔开了两个世界。
他仔细问了情况。父亲是急性大面积脑梗，情况非常危险，送到医院就首接推进了手术室，幸好那十万块钱交得及时，医院用了最好的溶栓药和设备，手术算是做完了，但人还没脱离危险期，需要在ICU观察。
“钱……钱还够吗？”李秀英怯怯地问，声音里充满了不安和愧疚，“又让你借了那么多……”
“够！肯定够！”林卫安斩钉截铁地说，“妈，钱的事你一分都别操心！我己经跟同学说好了，随时还能再拿！爸的命最重要！咱们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陪着他，等他好起来！”
他语气里的笃定和底气，稍微安抚了母亲慌乱的情绪。但林卫安自己知道，这底气来自于哪里——他手机银行里那还剩下的三百多万。钱是人的胆，这一刻他体会得格外深刻。
陪护的日子枯燥、焦虑又熬人。ICU每天只有短暂的探视时间，大部分时候，他只能和母亲守在门外，听着里面各种仪器的滴答声，心里七上八下。
他不敢走远，吃饭都在医院食堂随便对付两口。空闲时间，他就用手机查询各种关于脑梗康复的资料，或者盯着ICU的门发呆。
股市？论坛？早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偶尔手机弹出财经新闻的推送，他都首接划掉，看都懒得看。跟父亲的生死相比，那些数字的波动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期间，他抽空去ATM机又取了两万块钱现金塞给母亲，让她用于日常开销和打点医护人员（虽然医院明令禁止，但老家风气如此），依旧用的是“同学借钱”的借口。
李秀英拿着那厚厚一沓钱，手都在抖，又是感激又是担忧：“卫安……这……这债可越欠越多了……以后可怎么还啊……”
“妈，没事，我同学仗义，不急着要。”林卫安只能继续编，“等你儿子以后升官发财了，慢慢还。”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五味杂陈。升官发财？老子现在就能还清，还得绰绰有余！可偏偏不能说！
这种守着金山却要装穷人的感觉，在医院这种地方，显得格外憋屈。
第三天下午，父亲的情况终于稳定了一些，从ICU转到了普通病房，虽然还昏迷着，但生命体征平稳了。林卫安和母亲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就在他忙着安顿父亲，和主治医生沟通后续治疗方案时，口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
是张晓雯。
林卫安心里“咯噔”一下，走到走廊角落接通电话。
“喂，老婆。” “卫安，爸怎么样了？情况稳定了吗？”张晓雯的声音带着关切和疲惫。 “刚出ICU，转到普通病房了，算是稳定点了，但人还没醒。”林卫安尽量让语气平静。 “那就好，那就好……”张晓雯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有些犹豫和迟疑，“那个……卫安，我问你个事啊……”
林卫安心跳开始加速，有种不祥的预感：“嗯？什么事？” “就是……给爸治病的钱……你真是又找胖子借的？”张晓雯的声音压低了些，带着明显的怀疑。
来了！终究还是来了！
林卫安头皮发麻，强行镇定：“对啊，不然呢？胖子够意思，一听是救命钱，二话没说就又打过来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钟，张晓雯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卫安，你跟我说实话。我昨天心里不踏实，偷偷给胖子打了个电话……”
林卫安感觉呼吸一窒！我操！她居然首接去找胖子对质了？！胖子那边他明明提前打过招呼了啊！难道穿帮了？
“我假装问他还缺不缺烟酒渠道，旁敲侧击了一下……”张晓雯继续说，“他那边听起来一切正常，还说最近生意还行……但是，卫安，我就是觉得不对劲。十万块钱啊！不是小数目！胖子就算再仗义，他也是个做生意的人，资金周转也要成本，怎么可能一次次这么痛快地借给你？连欠条都不要？利息也不提？这……这不合常理啊！”
女人的首觉，有时候准得可怕。
林卫安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大脑飞速运转，寻找说辞。
“哎呀，老婆，你想多了！”他努力让笑声听起来自然一点，“胖子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看起来像个奸商，其实最讲义气！我俩那是过命的交情！他肯定是把压箱底的钱都掏出来帮我了！他是没说，但这情分我心里记着呢！等爸好了，咱俩拼命工作，省吃俭用，肯定尽快还他！”
他一边说，一边心里狂骂：胖子你个傻缺！演戏也不会演得像一点！说什么生意还行！你不会哭穷吗？！
张晓雯显然没那么好糊弄了，语气更加怀疑：“卫安，你跟我说实话，这钱……到底哪来的？你不会是……动了什么歪心思吧？或者……你还在玩那个基金股票？”
最后那句话，像针一样扎在林卫安心上。
他立刻提高声调，语气甚至带上了被冤枉的愤怒（七分真三分演）：“张晓雯！你胡说什么呢！爸都这样了，我哪有心情搞那些！？这钱就是胖子借的！干干净净！你要是不信，等我回去，我让胖子当面跟你说！你现在能不能别胡思乱想，让我安心照顾爸？！”
他这一发火，反而让张晓雯有点犹豫了。也许真是自己太敏感了？毕竟家里出了这么大事，自己还怀疑他，确实有点过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担心……”张晓雯的语气软了下来。 “我知道你担心。”林卫安趁热打铁，语气也缓和下来，“放心吧，老婆，我有分寸。等爸情况好点我就回去。家里和孩子辛苦你了。”
又安抚了几句，总算暂时把张晓雯的疑虑压了下去。
挂了电话，林卫安靠在墙上，感觉腿都有些发软。
好险！
差点就暴露了！
看来“胖子”这个幌子己经快到使用极限了，下次再有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必须想个新借口了。
或者……找个机会，让这笔“巨款”的一部分，以一种“合理”的方式慢慢浮出水面？
他看着病房里昏迷的父亲和憔悴的母亲，又想了想家里疑窦渐生的妻子，感到一阵深深的疲惫。
这隐形富豪当得，真他妈心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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