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中捕鲸”在论坛的突然“隐退”，像一块小石子投入池塘，激起了一点小小的涟漪，但很快就被更多的帖子淹没。网络世界就是这样，再红的ID，消失久了，也会被人遗忘。
林卫安虽然有点失落，但也松了口气。至少，切断了一条潜在的危险线。
然而，现实世界的麻烦，却不会因为他的退缩而减少。
单位里，不知道谁又把他之前“五千块分红”的事翻了出来，而且传得更加离谱。版本升级成了“林卫安在外面跟人搞大生意，一个月分红好几万”、“他那个同学胖子就是个幌子，其实背后另有其人”。
这些流言蜚语像病毒一样在科室甚至其他科室蔓延。
王姐看他的眼神更加灼热，仿佛他是一座行走的金矿。
小李和小张看他的眼神则更加复杂，羡慕嫉妒恨交织。
连平时不怎么来往的其他科室同事，见了他也会调侃一句：“哟，林老板，最近又发财了吧？”
林卫安被这些闲话搅得不胜其烦，解释也没人信，反而越描越黑。他只能装聋作哑，每天低着头进出，尽量降低存在感。
但树欲静而风不止。
这天下午，科室里没什么急事，王姐又凑了过来，这次还拉上了小张，摆出一副“虚心求教”的架势。
“小林啊，姐知道你现在低调，不爱说那些。”王姐笑眯眯的，语气却不容拒绝，“但你看，咱们都是同事，关系这么好。上次股灾，姐亏得实在太惨了，到现在都没缓过来。你就忍心看着姐这么难受？”
小张也在一旁帮腔：“是啊小林，你就随便透露点嘛！不用说什么具体股票，就说说……你是怎么判断大势的？怎么就能提前跑掉呢？让我们也学习学习，以后少亏点就行！”
小李虽然没凑过来，但也竖着耳朵听。
林卫安心里叫苦不迭。妈的，又来！还有完没完！
他赶紧摆手，把头摇得像拨浪鼓：“王姐，张姐，你们可别寒碜我了！我哪懂什么判断大势啊？上次就是纯粹运气好，吓破了胆，吓得卖掉了！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我要是有那本事，我早发财了，还在这儿上班？”
“得了吧！一次是运气，次次都能躲过去？”王姐显然不信，“你就别藏私了！跟姐还保密？是不是怕我们学了你的秘诀啊？”
“真没有秘诀！”林卫安都快哭了，“我要是有秘诀，我还能让我爸生病为钱发愁？我还能天天被科长骂？我早辞职享受人生去了！”
他这话说得情真意切，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倒霉蛋，试图博取同情。
但王姐显然不吃这套，撇撇嘴：“哼，不说算了！没劲！”
小张也失望地走开了。
林卫安刚松了口气，以为躲过一劫。
赵科长突然从办公室走出来，咳嗽了一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咳咳，正好，说到这个。”赵科长背着手，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卫安身上，“小林啊，我听说你对股市还有点研究？上次逃顶确实很及时嘛。”
林卫安心头一紧，连忙否认：“没有没有！科长，我就是运气……”
“哎！不必谦虚！”赵科长打断他，一副“我很开明”的样子，“年轻人，有这方面的兴趣和特长，也不是坏事。这样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就给大家简单讲讲，分享一下你的……嗯……‘成功经验’嘛！也让王姐她们学习学习，提高一下风险意识，免得以后再盲目跟风，吃亏上当。”
林卫安瞬间傻眼了！
我操！领导发话了！这他妈怎么拒绝？！
讲？讲什么？讲老子有未来记忆？讲老子躲在厕所看盘？
王姐和小张一听领导发话，立刻又来了精神，眼睛放光地看着他。
小李也好奇地转过头。
全科室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林卫安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额头开始冒汗。
硬着头皮上吧！只能胡诌了！
他清了清嗓子，脑子飞速运转，开始搜刮肚子里那点从财经新闻和论坛上看来的、似是而非的东西。
“呃……其实吧，也没什么秘诀……”他声音干巴巴的，“主要就是……多看新闻联播！关注国家大政方针！跟着政策走！”
王姐&小张：“……” 赵科长皱了皱眉。
“然后呢……就是要克服贪婪和恐惧！”林卫安继续硬编，“别人贪婪我恐惧，别人恐惧我……我也不敢贪婪……反正就是见好就收，落袋为安！”
“还有呢？”王姐追问。
“还有……就是要分散投资！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林卫安想起一句名言，赶紧用上，“对了！最重要的一点！一定要用闲钱投资！亏了也不影响生活的那种！千万不能借钱不能杠杆！”
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极度风险厌恶型的投资者，说的全是绝对正确但毫无卵用的废话。
王姐听得首撇嘴：“你这说的……跟电视里那些专家有啥区别？一点干货都没有！”
小张也一脸失望。
赵科长显然也没听到想听的“内幕”或“捷径”，兴趣缺缺地摆摆手：“行了行了，大概也就是这些道理。总之呢，股市有风险，投资需谨慎。还是要以工作为重，不要本末倒置。散了吧！”
众人悻悻散去。
林卫安长出一口气，感觉像是跑了一场马拉松，浑身虚脱。
总算糊弄过去了！
虽然没什么营养，但至少没露馅。
他坐回座位，心里一阵后怕。
以后这种场合只会越来越多，必须准备一套更系统、更听起来像那么回事的“废话文学”来应对。
真是太难了！
下班回到家，父亲居然在张晓雯的帮助下，慢慢走到门口来迎接他，虽然步履蹒跚，但脸上带着笑。
这一刻，所有的烦恼和疲惫，仿佛都被治愈了。
还是家里好。
他换鞋，洗手，准备吃饭。
张晓雯随口问：“今天单位没事吧？” “没事，挺好的。”林卫安笑了笑，语气轻松。
那些惊心动魄的试探和勾心斗角，都被他关在了家门之外。
他不想让家人担心。
这份沉重的秘密，他一个人扛着就好。
吃饭的时候，他看着父亲努力自己夹菜的样子，心里暗暗发誓。
一定要尽快强大起来。
强大到足以保护这个家，保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温暖。
任何人，任何事，都别想破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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