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终于痊愈出院了。一家人回到那个虽然简朴但温馨的家，都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林卫安更是长舒一口气，医院那地方，不仅是孩子的战场，也是他演技的修罗场，太折磨人了。
休整了一天，他不得不回到单位，继续面对另一摊子事。
科室里，因为苏婷提出的新思路，滨海文化长廊项目的方案设计工作正在紧张进行。老赵把这个临时小组的牵头工作交给了苏婷，美其名曰“能者多劳”，其实他自己根本搞不明白那些金融术语。
苏婷倒是没推辞，干得风生水起，经常抱着一堆材料跑财政局、找金融机构咨询，忙得脚不沾地。她时不时还会“请教”林卫安一些问题，比如某个政策条款的理解，或者某个流程是否合规。
林卫安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应对，一律用“不清楚”、“没接触过”、“你得问上级或者专业部门”来挡回去，坚决不越雷池半步。他甚至故意在苏婷拿来的一份文件草稿上，挑了几个无关痛痒的格式错误，显得自己水平很洼。
苏婷也不生气，总是客气地说“谢谢林哥指正”，眼神却依旧平静深邃，看不出任何情绪。
林卫安感觉自己像是在跟一个高手下盲棋，对方落子无声，自己却得步步为营，心累。
这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钱副局长突然溜溜达达地来到了市场科大办公室。众人立刻紧张起来。
老赵赶紧迎上去：“钱局，您有什么指示？”
钱副局长摆摆手，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正假装认真校对一份无关紧要通知的林卫安身上。
“没事，随便看看。项目方案弄得怎么样了？”钱副局长嘴上问着老赵，脚步却慢慢踱到了林卫安工位旁边。
老赵亦步亦趋地跟着汇报：“正在按小苏那个思路细化，联系了几家机构，有点进展，但难度也不小…”
钱副局长“嗯”了一声，似乎心不在焉。他拿起林卫安桌上那本快被翻烂了的《机关公文写作范例》，随意翻了翻，状似无意地问：“小林啊，最近家里没事了吧？听说孩子病了？”
林卫安心头一凛，赶紧站起来，受宠若惊又带着点惶恐：“谢谢领导关心！孩子己经好了，就是感冒发烧，住了几天院，己经没事了。”
“哦？住院了？在哪住的啊？儿童医院人挺多的吧？”钱副局长语气平常，像是拉家常。
林卫安后背瞬间冒出冷汗！来了！果然问到这了！他立刻拿出准备好的说辞，脸上带着点“后怕”和“庆幸”：“是啊！人太多了！急诊排长队！不过我们运气好，正好碰上医院搞什么…优质服务活动，抽中了名额，住进了特需病房，还优先安排了专家，不然可真抓瞎了！”
“抽奖？”钱副局长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儿童医院的特需病房，还有这活动？我怎么没听说？”
林卫安心里骂娘，脸上却挤出憨厚的笑容：“是啊！我们也觉得奇怪呢！可能是刚搞的吧？或者是我们孩子运气实在太好？反正结算的时候确实是按普通病房价格算的，发票都在呢！”他故意强调发票，增加可信度。
钱副局长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没再追问这个，反而话锋一转：“孩子没事就好。说起来，小林你啊，也是老同志了。上次开会，你对文化金融那些见解，挺独到啊。虽然有些理想化，但方向是对的。怎么？平时对这些也有研究？”
林卫安头皮发麻，赶紧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没有没有！钱局您可别笑话我了！我那就是…就是网上看来的，瞎说的！当时一紧张，就胡咧咧上了台面…回来被赵科长好一顿批评！让我脚踏实地，别好高骛远！”他成功地把老赵拉出来挡枪。
老赵在一旁尴尬地咳嗽两声。
钱副局长瞥了老赵一眼，又看向林卫安，语气莫测：“是吗？我看不像啊。那些话，可不像是光看看网就能说出来的。什么REITs，优先级劣后级，说得挺熘啊。是不是…平时私下里也炒炒股，研究点投资什么的？”
图穷匕见！
林卫安感觉心脏都快跳出胸腔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脸上露出恐惧和后怕的表情，声音都带上了颤音：“钱局！您可千万别提炒股！我有个表哥，就是炒股害的，倾家荡产啊！我看到K线图就头晕！我可不敢碰那玩意儿！要命啊！那些词…那些词我就是听别人说过，鹦鹉学舌，根本不懂啥意思！真的！”
他演得情真意切，恨不得指天发誓。
钱副局长盯着他看了足足五六秒，那眼神像是要把他剥开来看清楚。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王姐和小李大气不敢出。苏婷也停下了手中的笔，安静地看着这边。
就在林卫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钱副局长忽然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呵呵，看把你吓的！不开玩笑了。不懂也好，老老实实上班，安安稳稳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行了，忙你们的吧。”
说完，他背着手，溜溜达达地走了。
留下林卫安站在原地，后背湿透，心里却更加沉重。
钱副局长最后那几句话，听起来像是放过他了，但那眼神里的探究和怀疑，绝对没有消失。
他肯定没信自己的鬼话。 他只是暂时找不到证据，或者，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这次看似随意的“关心”和“闲聊”，实则是一次极其凶险的旁敲侧击和火力侦察！
林卫安感觉，自己周围的网，收得更紧了。
这个钱副局长，比想象中更难缠。 往后的日子，恐怕要更加小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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