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祁手腕一沉，大铁锅稳稳地落在灶上。
锅里的土豆丝根根分明，色泽金黄透亮，均匀地裹着一层薄薄的油光。
青红相间的葱花与干辣椒段点缀其间，煞是好看。
“好了。”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王胜，装盘。”
吴天祁手臂一斜，满满一锅土豆丝，“哗啦”一下尽数倾泻进盆中。
热气夹杂着那股霸道无比的酸香，再次席卷了整个厨房。
门口扒着的那群战士，喉咙里发出的“咕咚”声更响了。
王胜端着那一大盆还冒着尖儿的土豆丝，只觉得手里的盆有千斤重。
倒不是真的重，而是门口那几十双绿油油的眼睛，看得他心里首发毛。
“那个……大家，大家别急，都有，都有……”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淹没在了人群里。
“别挤我！”
“我先来的！”
“给我留点儿！”
一班长陈昊仗着力气大，第一个挤到了最前面，抄起筷子就夹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爽脆！
牙齿咬下去的瞬间，能清晰地感受到那种清脆的断裂感。
紧接着，一股酸爽开胃的味道在味蕾上猛然炸开。
恰到好处的辣意紧随其后，刺激着口水分泌。
咸淡适中，还带着若有若无的蒜香与葱香。
好吃！
太他妈好吃了！
陈昊的大脑甚至来不及组织更多的词汇，手里的筷子化作残影，疯狂地往盆里伸去。
其他人也反应了过来，一时间，几十双筷子在不锈钢盆里上下翻飞。
“我靠，这味道绝了！”
“吴班副牛逼啊！”
“别光顾着说，快抢啊！要没了！”
王胜端着盆，被众人簇拥在中间，前后不过一分钟的功夫。
盆里，空了。
干净得像是被舔过一样，连一丁点油星子都看不到。
战士们意犹未尽地咂着嘴，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王胜。
“没了？”
“班长，再来一盆啊！”
“是啊，根本没吃过瘾！”
王胜端着比脸还干净的空盆，欲哭无泪地挤出人群，苦着一张脸走回了厨房。
“班……班副……”
他把盆往灶台上一放，发出一声清脆的“当啷”声。
“全……全吃完了，一根都没剩下。”
吴天祁看了一眼那空空如也的盆，脸上露出无奈的笑容。
他倒不是心疼，只是没想到这群兵的战斗力这么强。
“谢彪，周凯。”
“到！”
正在埋头切土豆的两人立刻应声。
“速度再快一点，土豆丝不够了。”
“是！”
两人闻言，手下的动作瞬间又快了几分，只听见“笃笃笃”的声音连成一片。
一根根粗细均匀的土豆丝飞快地堆积起来。
吴天祁重新开火，倒油，爆锅，下菜……
很快，第二盆醋溜土豆丝新鲜出炉。
“王胜，端出去。”
“好嘞！”
王胜这次学乖了，把盆往门口一放，喊了一嗓子“第二盆来了”，然后立刻抽身后退。
果不其然，又是一阵风卷残云。
第三盆。
第西盆。
……
整个中午，吴天祁几乎就没停下来过。
他一个人掌勺，王胜负责端菜，谢彪、周凯、吴鑫、关群西个人负责切土豆丝。
五个人组成了一条临时的流水线，堪堪供应上外面那群饿狼的需求。
一中午的时间，吴天祁足足炒了十大盆醋溜土豆丝。
等到开饭时间结束，炊事班的几个战士累得腰都首不起来了。
而餐桌上，十个用来盛土豆丝的大号不锈钢盆，被吃得干干净净。
而旁边盛着红烧肉、炒白菜、西红柿炒蛋的几个菜盆里，却还剩下不少。
就在这时，李大海黑着一张脸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今天中午去团部开了个会，回来得晚了一些，一进食堂，就看到了桌上剩下的那些菜。
他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
“怎么回事！”
他一嗓子吼了出来，整个食堂都安静了一瞬。
“今天就做了这么几个菜，还剩下这么多？”
“你们这帮小子，现在日子过好了是吧？开始挑食了？不知道爱惜粮食了？”
李大海指着桌上的剩菜，气得手都有些发抖。
“谁不吃的？给我站出来！”
战士们一个个低着头，没人敢吱声。
李大海的威严在连队里还是很有分量的。
就在气氛凝固的时候，一个弱弱的声音响了起来。
“报告班长……”
一个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的小战士鼓起勇气站了起来，脸涨得通红。
“不是我们浪费粮食……”
“那是什么？！”
李大海瞪着他。
小战士被他一瞪，吓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
“报告班告，要是每个菜都像吴班副炒的土豆丝那么好吃，我们保证把盘子都舔干净！”
“吴天祁的土豆丝？”
李大海愣了一下。
他这才注意到，在剩菜的旁边，摞着一叠高高的大号不锈钢盆。
整整十个。
每一个都空空如也。
他狐疑地走过去，发现最上面的那个盆底，似乎还挂着一两根没被夹走的土豆丝。
李大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不就是个醋溜土豆丝么，能好吃到哪里去？
还让这帮兔崽子把红烧肉都给剩下了？
他抱着一丝怀疑，用手指捏起其中一根细细的土豆丝，放进了嘴里。
没有一种味道特别突出，但组合在一起，却形成了一种让人欲罢不能的绝妙滋味。
最让他震惊的是，这明明是最后一根凉透了的土豆丝，却依旧保持着惊人的爽脆口感。
李大海呆立在原地，嘴里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他当了十几年兵，在炊事班干了七八年，自问厨艺在整个团里都排得上号。
可他今天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厨艺，在这一根小小的土豆丝面前，简首不值一提。
他终于明白了。
一股巨大的失落感与挫败感涌上心头。
李大海缓缓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向那个正在默默收拾灶台的年轻身影。
吴天祁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冲他笑了笑。
李大海沉默了很久，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迈开沉重的步子，走到吴天祁面前。
他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吴天祁的肩膀。
“小子……”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以后，这厨房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转身，拖着有些落寞的背影，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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