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小洋楼的交易，被陈小婉一句“漏雨”搅得彻底黄了。陈耀祖在房产交易所丢尽了脸面，回来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砸了两个茶杯，气得晚饭都没吃。
赵金凤得知消息，更是雪上加霜，躺在床上哭天抢地，骂小婉是“扫把星”、“讨债鬼”，咒她不得好死。
陈府上下，一片愁云惨雾。下人们走路都绕着三小姐的小院走，仿佛那里住着什么瘟神。
陈小婉才不在乎。她抱着空糖盒子，坐在自己小院的石凳上，晒着太阳，心里盘算着下一步。房产交易黄了，大伯父肯定不死心，还会继续卖。她得想办法，让他卖不成高价，甚至…贱卖！最好把真正值钱的地段房产都“败”出去！
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傻女”。
这天下午，张妈在院子里给小婉洗衣服。陈小婉无聊，就溜达到张妈屋里。张妈屋里很简单，一张床，一个柜子，还有个小桌子，上面放着她唯一值钱的家当——一台小小的、旧旧的矿石收音机。张妈爱听个评弹戏曲解闷。
陈小婉“好奇”地摆弄着那个矿石收音机，拧着旋钮。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响起。她胡乱拧着，突然，一个清晰、严肃的广播声传了出来：
“……为了适应国家工业化建设的需要，对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将采取‘公私合营’的方式逐步推进……这是大势所趋，是历史的必然……希望广大工商业者认清形势，顺应潮流，积极主动地申请公私合营，为国家建设贡献力量……”
公私合营！
这西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陈小婉耳边！她等这一刻，等了太久了！历史的车轮，终于滚滚驶来了！
她立刻竖起耳朵，仔细听着广播里关于公私合营的具体政策和导向。脑子里飞速运转：大伯父现在最怕什么？最想要什么？怕产业被强制没收！想要保住“进步资本家”的名声和一点点残存的体面！而主动申请合营，就是眼下唯一能走的路！
广播还在继续，强调着“主动申请”的积极意义。
陈小婉眼珠子一转，计上心头。她立刻关掉收音机，跑回院子里，坐在石凳上，抱着糖盒子，小脸上努力做出一种“思考”的傻样。
过了一会儿，张妈晾好衣服，擦着手走过来：“三小姐，太阳晒，回屋吧？”
陈小婉没动，反而抬起头，看着张妈，小眉头皱着，像是在努力回忆什么，嘴里含混不清地念叨：“广播…广播说…厂子…给国家…工人叔叔…高兴…鼓掌…”
张妈一愣：“厂子给国家？工人高兴？三小姐，你说什么胡话呢？”
“不是胡话！” 陈小婉突然提高声音，眼神“认真”地看着张妈，“广播里说的！厂子…给国家…工人叔叔…就高兴！就不…不闹了！大伯…就…就省心了！对不对？” 她歪着小脑袋，一副“我很聪明发现了大秘密”的样子。
张妈被她问住了，仔细一想…好像…是这么个理？最近老爷不就是为了厂子里工人闹情绪的事烦心吗？广播里说厂子给国家工人就高兴…那老爷不就不烦了？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脚步声。是陈耀祖！他刚从外面回来，脸色依旧阴沉，显然卖房的事还是不顺。他路过小院，正好听到小婉那番“高论”。
陈耀祖的脚步顿住了。他站在院门口，看着石凳上那个抱着糖盒子、一脸“天真”的傻侄女。
厂子给国家？工人就高兴？他就不烦心了？
广播里说的？他最近是隐约听到了风声…难道…
一个念头，如同野草般在他心里疯长！公私合营！主动申请！把厂子“给”国家！这样，不仅能保住“进步”的名声，彻底解决工人闹事的问题，说不定…还能在合营后的新企业里，混个一官半职？至少，比等着被强制合营、扫地出门强啊！
而且…现在库房空了，房产一时半会卖不出去，家里就剩个空架子了！守着个破厂子还有什么用？不如…趁早交出去，换个体面！
陈小婉像是才看到陈耀祖，抱着糖盒子跑过来，仰着小脸，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像是邀功一样：“大伯！厂子…给国家！工人叔叔…高兴！大伯…省心！棒棒！” 她还笨拙地竖了个大拇指。
陈耀祖看着侄女那“纯真”的眼神和竖起的大拇指，再想想她之前“买公债”的“高觉悟”和“卖房保平安”的“清醒”…这个傻子，好像…总能歪打正着地戳中关键？
他心中的天平，彻底倾斜了。
“嗯…” 陈耀祖难得地，对着小婉露出了一个极其复杂、带着点释然、又带着点决绝的笑容，甚至还伸手，生硬地摸了摸小婉的头，“小婉…说得对。”
他收回手，挺首了腰板，脸上那种被逼到绝境的颓丧似乎褪去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的平静。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书房走去，背影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然。
“管家！备车！去厂里！通知所有股东和管理层，立刻开会！” 他沉稳有力的声音传来。
张妈看着老爷突然“振作”起来的背影，又看看身边抱着糖盒子、笑得一脸“傻气”的小婉，完全摸不着头脑：这…这又是怎么了？
陈小婉看着陈耀祖决绝的背影，抱着她的空糖盒子，小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纯真”的笑容，甜甜地对张妈说：
“大伯棒！要当…官官啦！”
心里的小人儿却在疯狂鼓掌：搞定！推动公私合营，达成！陈家这艘破船，终于要被国家“接管”了！大伯父，您就安心去当您的“红色经理人”吧！至于陈家真正的财富嘛…嘿嘿，都在本小姐的空间里稳稳躺着呢！下一步，就该琢磨怎么“合理”地卷铺盖滚蛋…哦不，融入劳动人民，开启新篇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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