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儿越来越热，地窝子里跟蒸笼似的。陈小婉最近总觉得不得劲儿，浑身懒洋洋的，提不起精神，看见食堂那万年不变的菜糊糊和窝窝头就反胃。
尤其是这天早上，技术队的老赵媳妇送来一小筐新摘的、青黄不接的小毛杏，说是家里树上结的，给大家尝个鲜，酸得很，没人爱吃。
别人都嫌酸倒牙，躲得远远的。陈小婉一闻那味儿，口水“唰”地一下就冒出来了，眼睛首勾勾地盯着那筐杏，跟饿狼见了肉似的。
沈牧之正跟人讨论图纸，一扭头就看见自家媳妇那没出息的样子，喉头明显滚动了一下，就差把“想吃”俩字写脸上了。
老赵媳妇心眼好，笑着抓了一把塞给陈小婉：“小碗，你不怕酸啊？拿去吃着玩！”
陈小婉接过杏子，都顾不上洗，在衣服上蹭了蹭，就迫不及待地塞进嘴里，咔嚓一口！
哎哟喂！那酸爽！酸得她眉毛眼睛鼻子都皱到了一起，浑身一激灵！可嘴里却疯狂分泌口水，胃里那点恶心劲儿愣是被压下去了！舒服！
“唔…好吃！”她眯着眼，一脸满足，咔嚓咔嚓啃得飞快，酸汁顺着嘴角流下来都顾不上擦。
周围的技术员们都看乐了。
“嚯！小碗这口味可以啊！”
“看着都酸倒牙了，她吃得真香！”
沈牧之却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放下图纸，走到陈小婉身边，看着她手里那个很快被啃得只剩核的杏子，沉声问：“…不酸？”
陈小婉正沉浸在酸味带来的奇异舒爽中，闻言下意识点头：“酸！好吃！” 说完又觉得不对，赶紧找补，“…开胃…吃了…不饿…”
沈牧之没说话，只是目光沉沉地看着她，又扫了一眼她最近明显清减了些的脸蛋和偶尔会下意识捂一下肚子的手。一个模糊的、从未有过的念头，像电光石火般劈进他的脑海！
他猛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陈小婉正啃第二个杏子，被他吓了一跳，杏子差点掉地上：“沈…沈叔叔？”
沈牧之的手指搭在她的脉搏上。他虽然不懂医，但基本的脉象强弱缓急还是能摸出一点的。她的脉搏…好像比平时有力，也快一些？而且，这嗜酸、乏力、厌食…
他的脸色变了几变，眼神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慌乱？
陈小婉看着他骤变的脸色，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发现她用空间偷吃？还是…
“你…”沈牧之的声音有点发干，盯着她的眼睛，“…你那个…多久没来了？”
陈小婉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哪个？” 问完，她猛地意识到他问的是什么，脸“腾”地一下红透了！手里的杏核“啪嗒”掉在地上。
她…她好像…是迟了挺久了？之前光顾着装傻、搞发明、对付肚子里的馋虫，根本没往这头想！
看她这反应，沈牧之心里基本确定了八九分。他松开她的手，呼吸都有些急促了，在原地转了个圈，似乎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冷硬面孔，第一次出现了近乎无措的神情。
周围的技术员也察觉出不对劲，都安静下来，好奇地看着这对新婚小夫妻。
“沈工…咋啦？小碗不舒服？”老赵关切地问。
沈牧之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没事。她可能有点中暑。我带她去卫生所看看。”
说完，也不管别人什么反应，拉着还处于懵逼状态的陈小婉，几乎是半拖半抱地把她弄出了技术队办公室。
一路上，沈牧之走得飞快，脸色紧绷，一言不发。
陈小婉跟在他后面，小跑着才能跟上，心里七上八下，又是害怕又是茫然。她偷偷摸了下自己的小腹，平坦得很。不会吧？难道真的…？
到了卫生所，只有一个年轻的小卫生员在值班。沈牧之把人往凳子上一按，对卫生员说：“给她看看。她…可能有了。”
小卫生员一愣：“有啥了？” 看看沈牧之紧绷的脸，又看看陈小婉通红的脸，恍然大悟，“哦哦哦！怀孕了是吧？” 他有点为难，“沈工，我这…把脉不太行啊，而且这月份小的话，也摸不准…最好去县医院查查…”
沈牧之眉头拧得更紧了。
陈小婉这会儿也慢慢回过味来了，心里说不出是啥滋味。怀孕？她要当妈了？和沈牧之的孩子？这…这太突然了！
她偷偷抬眼瞄沈牧之，看他那副如临大敌、紧张兮兮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莫名的…甜？
“我…我没事…”她小声说，“可能…就是吃坏肚子了…”
“闭嘴。”沈牧之低喝一声，打断她，然后对小卫生员说，“开点…开点孕妇能吃的，缓解恶心呕吐的药。”
小卫生员挠挠头：“这…没啥特效药啊…要不…弄点维生素B6试试？再就是注意休息，吃点酸的 maybe 开胃…”
最后，沈牧之拿着几片小药片，又拉着陈小婉出来了。
回去的路上，他走得很慢，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胳膊，好像她是个易碎的琉璃花瓶。眉头依旧皱着，眼神却复杂得很，担忧、紧张、无措，还有一丝极力掩饰的…喜悦？
陈小婉看着他这副样子，心里那点慌乱慢慢平复了，甚至生出一点恶作剧的念头。她故意“哎哟”一声，捂住肚子。
沈牧之立刻停下脚步，紧张地问：“怎么了？肚子疼？”
陈小婉皱着小脸：“…饿…想吃酸的…”
沈牧之：“…” 他看着她，半晌，重重叹了口气，像是无奈，又像是认命。“等着。”
他让她在原地树荫下站着，自己快步朝着家属院的方向跑去。
过了一会儿，他跑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小纸包，递给她。里面是几颗红彤彤的、一看就酸掉牙的山里红。
“托人找的。慢点吃。”他语气硬邦邦的，耳朵尖却有点红。
陈小婉拿起一颗山里红放进嘴里，酸得她龇牙咧嘴，心里却甜滋滋的。
她看着身边这个紧张得手足无措的男人，突然觉得，怀孕…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
至少，有人比她更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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