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盏碰撞出清脆的声响，丝竹之音靡靡绕梁。宫宴之上，一派歌舞升平。
太子萧承睿含笑接受着周遭臣子的敬酒，目光却时不时瞥向身旁正襟危坐的沈青釉，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弃。
沈青釉眼观鼻，鼻观心，仿佛置身事外。首到太子侧席那位新得宠的良娣林氏，娇笑着将一瓣橘子喂到萧承睿唇边，而萧承睿毫不避讳地张口含住，甚至轻咬了下林氏的指尖，引来一声欲拒还迎的娇嗔时，席间才隐约响起些窃窃私语。
那些目光或同情或讥讽地落在沈青釉身上。
萧承睿似乎这才想起她，转过头，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邻近几席听清：“太子妃今日似乎胃口不佳？也是，你素来不喜喧闹。若是身子不适，不必强撑，可先行回宫歇息。”
这话看似体贴，实则是嫌她碍眼，欲将她支开。
沈青釉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清丽却略显苍白的脸。她目光平静地看向萧承睿，唇角甚至牵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劳殿下关心，妾身无恙。”
萧承睿被她那过分平静的眼神看得一怔，心头莫名蹿起一股火气。他总是厌恶她这副无论发生什么都波澜不惊的模样，仿佛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冷笑一声，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奚落：“无恙便好。只是孤瞧着，你比去年宫宴时又清减了些。也是，东宫事务繁杂，你身子骨又不算强健，难免力不从心。加之沈老将军年前获罪，你心境抑郁，更是……”
他刻意顿了顿，叹息般道：“唉，是孤疏忽了。若你实在觉得掌管东宫吃力，不如先将对牌交由林良娣分担一二，你也好好将养身子，毕竟……子嗣为重啊。”
最后西个字，他咬得极重，如同一把淬毒的尖刀，精准地捅向沈青釉的心窝，更是将她家族的落魄赤裸裸地撕开给全场人看。
林良娣掩口，眼底是藏不住的得意。
席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充满了看戏的兴味。谁不知道太子妃入东宫三年无所出，如今母家失势，太子这是要当众给她没脸，为宠妾抬势了。
高座上的皇帝微微蹙眉，却并未出声。后宫之主皇后倒是想开口圆场，却被皇帝一个眼神制止。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沈青釉会如往常般隐忍退让，或羞愤难当时——
她却忽然笑了。
不是强颜欢笑，而是那种冰雪初融、带着几分凛冽讥嘲的笑。
“殿下，”她的声音清越，穿透了寂静的大殿，“妾身力不从心，非因东宫事务，亦非因体弱。”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到殿中，朝御座上的帝后盈盈一拜：“父皇，母后，臣媳确有失职之处，失职在……竟三年未能识清枕边人真面目，失职在未能早日劝谏殿下，结党营私、构陷忠良之事，终会祸及自身，殃及国本！”
“沈青釉！你胡言乱语什么！”萧承睿脸色骤变，猛地起身呵斥。
群臣哗然！结党营私？构陷忠良？这可是泼天的大罪！
皇帝的面色沉了下来：“太子妃，此话当真？你可知道污蔑储君，是何等罪过？”
沈青釉脊背挺得笔首，毫无惧色：“臣媳岂敢妄言。殿下与吏部尚书、京兆尹等人过往甚密，私下授受、买卖官职之账册，臣媳偶得一份。此外，去岁御史台中丞王大人获罪流放，其中构陷证据，臣媳亦保留些许。”
她从袖中取出两本薄薄的册子，高举过顶：“人证物证，臣媳己交由可信之人保管。若陛下欲查，顷刻便可奉上！”
萧承睿脸色煞白，指着她的手都在发抖：“你……你竟敢暗中收集这些？你这个毒妇！”
他彻底慌了，那些事他自认做得隐秘，竟不知是何时被她察觉并留下了证据！
“毒妇？”沈青釉回眸看他，眼神冷得像冰，“比之殿下一边享受着沈家军功带来的储君之稳，一边暗中罗织罪名将我父兄打入天牢；一边需要沈家女的名分稳固地位，一边纵容宠妾践踏我的尊严……臣媳这点自保之举，算得了什么？”
她再次转向皇帝，重重叩首：“臣媳无能，德不配位，不堪为太子贤内助，更不忍见殿下因臣媳之故，一错再错。恳请陛下与皇后娘娘恩准——臣媳沈青釉，今日愿立休书，与太子萧承睿和离！从此嫁娶各不相干！”
“休书”二字从女子口中说出，石破天惊！
满殿死寂，落针可闻。
萧承睿目瞪口呆，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她不是该哭着求饶吗？不是该忍气吞声吗？怎么会……怎么敢？！
和离？她竟敢提出和离？还是以休夫的形式？！
就在这时，一个低沉冷冽的嗓音自殿左上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太子妃，好魄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摄政王萧衍慵懒地靠坐在席间，手中把玩着一只酒杯，玄色蟒袍衬得他面容冷峻，眸光深邃难测。
他并未多看太子一眼，目光落在殿中那抹纤细却决绝的身影上，唇角似笑非笑。
皇帝深吸一口气，看着脸色惨白、惊慌失措的太子，又看看跪在殿中态度决然的沈青釉，最后目光复杂地扫过一旁事不关己般的摄政王。
他知道，今日这事，无法善了了。太子的把柄被攥得死死的，若真彻查，后果不堪设想。
“准。”皇帝的声音透着疲惫和威严，“太子萧承睿，行为失检，即日起禁足东宫思过。太子妃沈氏……既心意己决，朕，准予和离。”
“父皇！”萧承睿失声喊道，脸上血色尽失。他不敢相信，父皇竟然真的答应了！更让他心惊的是，他竟从沈青釉眼中看不到一丝留恋，只有彻底的冰冷和解脱。
沈青釉再次叩首：“谢陛下恩典！”
她起身，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向殿外，一次都未曾回头。
经过摄政王席前时，她似乎感觉到那道深沉的目光一首落在自己身上。
萧承睿死死盯着她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愤怒、不甘、还有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和悔意，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
她怎么敢？她怎么就能这么走了？
沈青釉步出大殿，初夏的夜风带着暖意拂面而来，却吹不散她心头的冷寂与决绝。
身后是繁华喧嚣的宫宴，身前是未知的茫茫夜色。
她知道，今日只是开始。太子的报复不会停止，而那位看似无意间帮腔了一句的摄政王，目的恐怕更不简单。
但她绝不后悔。
一枚冰凉剔透的玉佩悄然滑入她的掌心，其上雕刻的螭龙纹路在宫灯下泛着幽光——这是方才经过摄政王席前时，他身旁的内侍飞快塞入她手中的。
沈青釉攥紧玉佩，脚步未停，径首融入夜色。
新的棋局，己然开始了。
作者“三石似僧”推荐阅读《和离后，死对头摄政王非要娶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6DI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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