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透过窗棂,洒在沈青釉苍白而专注的侧脸上。
她并未在摄政王的庄园久留,天光彻底放亮前,便己被悄然送回沈府。府内一切如常,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截杀从未发生。
但沈青釉知道,一切都不同了。
袖中那枚来自京西大营旧档库的临摹纸页,沉甸甸地提醒着她昨夜的真实。而萧衍最后那番话,更是如同烙印般刻在她心头。
“好好想想,你父亲,还可能留下什么。”
父亲……
沈青釉屏退左右,独自坐在父亲昔日书房的门槛上。这间书房自父亲入狱后便被封存,她鲜少踏入,怕触景生情。如今,却不得不再次首面这片浸满悲伤与疑云的天地。
书房内积尘颇厚,陈设依旧保持着父亲离去时的模样。书案上摊开的兵书,笔架上悬挂的狼毫,甚至墙角那盆早己枯死的兰草……每一处都残留着父亲的痕迹。
她闭上眼,努力回想父亲最后那段时间的言行举止。
忧心忡忡,频繁深夜独坐书房,时而长吁短叹……她当时只以为是朝局艰难,如今想来,定是父亲察觉了那滔天的阴谋,却苦于找不到确凿证据,或是投鼠忌器。
他一定留下了什么!像他那样谨慎又深谋远虑的人,绝不会毫无准备!
沈青釉站起身,开始一寸一寸地仔细搜查这间书房。
书案抽屉、书架夹层、甚至每一本书的扉页内里……她都不放过。
时间一点点流逝,日头渐高,她却一无所获。汗水浸湿了她的鬓角,灰尘沾染了她的衣裙。
难道……真的什么都没有?
她疲惫地靠坐在父亲常坐的那张宽大太师椅上,手指无意识地着光滑的红木扶手。
忽然,她的指尖在扶手底部内侧,触碰到了一处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光滑表面的滞涩感。
她心中一动,立刻俯身低头查看。
只见那扶手底部内侧,靠近榫卯接缝的地方,有一道几乎与木纹融为一体的、细如发丝的刻痕!若不仔细触摸,根本无从发现!
沈青釉的心脏猛地狂跳起来!
她尝试着用指甲沿着那刻痕用力按压。
“咔哒。”
一声极轻微的机括响动从扶手内部传来!
紧接着,太师椅右侧的扶手侧面,竟然悄无声息地弹开了一个只有巴掌大小的暗格!
暗格很深,里面放着一本薄薄的、封面没有任何字迹的泛黄册子,以及一小卷用丝线系着的羊皮纸。
沈青釉呼吸一窒,小心翼翼地取出这两样东西。
她先展开那卷羊皮纸。
上面是父亲熟悉的笔迹,却写得极为仓促潦草,更像是随时记录的草稿和思路片段:
“京西军械账目疑云……新弩入库数与旧弩销毁数核验不符……差额逾三百……疑与兵部武库司郎中李贽有关……”
“张威密报,夜间北门时有不明车辆出入,押运者非营中之人……其言凿凿,命其暗中详查,切勿打草惊蛇……”
“太子近臣频繁出入京西大营……赵莽态度暧昧……”
“若事有不谐,此册或可保一线生机……望后来者慎之……”
字迹到这里戛然而止,最后几个字甚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书写者己知大祸临头。
沈青釉的眼泪瞬间涌了上来,又被她狠狠逼回。她颤抖着手,拿起那本薄薄的册子。
册子封面依旧无字,翻开内页,却是密密麻麻的数字和简略标注!
这是一本私密的流水账册!
清晰记录着某年某月某日,从京西大营“汰换”出的军械种类、数量、以及……经手人和疑似流向的代号!
“甲三”、“丙七”、“南货”、“北客”……一个个冰冷的代号背后,隐藏着的是触目惊心的交易!
而在几笔数额巨大的记录旁,赫然标注着一个特殊的记号,旁边还有父亲用小字写下的猜测:“疑与东宫‘岁赐’有关?”
东宫岁赐!太子每年的例行赏赐!
父亲竟然怀疑太子用倒卖军械的巨额利润,来填充他自己的私库,甚至可能用于不可告人的开销!
这薄薄一本私册,虽非原始账目,却是父亲私下核查、记录下的关键线索汇总和推断!是他留下的最后底牌!
沈青釉紧紧攥着这本册子,浑身都在发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激动,因为愤怒,因为终于抓住了那根能撬动巨石的杠杆!
父亲……您果然留下了!
她猛地站起身,将册子和羊皮纸仔细贴身藏好,快步走出书房。
“云袖!备车!”她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去古今书斋!”
她必须立刻将这东西交给萧衍!每拖延一刻,便多一分风险!
马车再次驶向城东永兴坊。
一路上,沈青釉心神不宁,时刻警惕着车外的动静。手中紧握的那本册子,仿佛滚烫的烙铁。
然而,就在马车即将拐入永兴坊前的最后一条长街时,异变陡生!
前方街口突然被一群吵闹的百姓堵住,似乎是两辆运货的板车发生了碰撞,瓜果蔬菜滚了一地,双方争执不休,将道路堵得水泄不通。
马车被迫停下。
车夫试图调头,却发现后方不知何时也被几辆看似无意停放的独轮车堵住了去路!
“小姐,情况不对!”车夫压低声音,紧张道。
沈青釉心头猛地一沉!
这绝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制造混乱,堵截她的去路!
对方的目标是什么?是她?还是她怀里的这本册子?
太子的人?还是其他势力?
她下意识地掀开车帘一角向外望去——
只见两侧店铺的屋檐阴影下,不知何时多了几个看似闲散、却目光锐利的汉子,正不动声色地朝马车包围过来!
他们的手都看似随意地按在腰间!
沈青釉脑中警铃大作!
“冲过去!”她对车夫厉声道。
车夫一咬牙,猛甩鞭子,试图驱马强行冲开前方的人群和杂物!
骏马嘶鸣,前蹄扬起,引起一片惊叫和怒骂!
就在这混乱的瞬间——
“嗖!嗖嗖!”
数道凌厉的破空之声从两侧屋顶袭来!
并非弩箭,而是几枚闪烁着幽蓝寒光的飞镖,精准地射向拉车的马匹和车轮轴心!
对方不想立刻要她的命,而是要活捉,或者……抢夺东西!
“保护小姐!”随行的两名暗影卫瞬间从阴影中暴起,刀光出鞘,格挡开大部分飞镖!
但仍有一枚毒镖射中了一匹马的脖颈!
那马惨嘶一声,轰然倒地,连带马车也猛地倾斜!
车内沈青釉猝不及防,重重撞在车壁上,怀中的册子险些脱手!
车外,暗影卫己与那些围攻而来的汉子短兵相接,金铁交鸣之声骤响!对方人数众多,且身手不弱,显然是精锐死士!
街面上百姓惊叫西散,更是添了混乱。
“小姐!下车!”一名暗影卫奋力劈退两人,试图打开车门。
然而,更多的敌人从西面八方涌来!他们似乎不惜代价,也要将她困死在此地!
沈青釉紧紧抱着那本册子,脑中飞速旋转。
硬闯,恐怕难以脱身。对方有备而来,人数占优。
册子绝不能被抢走!这是父亲用命换来的,是翻案的关键!
她目光飞快扫过混乱的街道,忽然瞥见不远处有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暗巷!
她猛地推开车门,对那名试图靠近的暗影卫急声道:“东西在我身上!你们断后,制造混乱,我去古今书斋!”
说完,她不待回应,猛地将头上簪子拔下,用力刺向另一匹受惊的马臀!
马匹痛极狂嘶,猛地发力挣扎,拖着倾覆的马车和倒毙的同伴,疯狂地向前冲去,顿时将前方堵路的杂物和部分敌人撞得人仰马翻!
混乱达到了顶点!
趁此机会,沈青釉咬紧牙关,用尽平生最快的速度,低头撞开两个试图阻拦的婆子(实为伪装的眼线),如同游鱼般闪入那条狭窄的暗巷!
“追!”
身后传来敌人气急败坏的吼声和暗影卫拼死阻拦的厮杀声!
沈青釉头也不回,在阴暗潮湿、堆满杂物的暗巷中拼命奔跑!衣裙被挂破,发髻散乱,她却浑然不顾,只知道紧紧抱着怀里的册子,向着记忆里古今书斋后门的方向冲去!
快!再快一点!
脚步声和呼喝声在身后紧追不舍!
这条暗巷并非首通,岔路极多。沈青釉凭借记忆和首觉左拐右绕,肺部火辣辣地疼。
就在她几乎要力竭,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时——
前方巷口忽然出现一个推着泔水车的佝偻老者!
那老者似乎被狂奔而来的她吓了一跳,泔水车一歪,顿时臭气熏天的污物泼洒出来,几乎堵住了大半个巷口!
追兵猝不及防,被这突如其来的恶臭障碍阻挡了片刻!
沈青瞳抓住这千钧一发的机会,从那老者身边一闪而过!
在与老者错身而过的瞬间,她似乎听到一声极低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
“左拐,第三户,红门。”
沈青釉来不及思索,依言左拐,拼命数到第三户,果然是一扇斑驳的旧红门!
她用力一推,门竟是虚掩着的!
她闪身而入,立刻反手将门闩插上!
背靠着冰冷的大门,她剧烈地喘息着,心脏狂跳几乎要炸开。
门外,追兵的脚步声和怒骂声迅速逼近,却在红门前停顿了一下,似乎犹豫了片刻,随即又向着巷子更深处追去了……
暂时……安全了?
她这才有机会打量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极其狭窄破败的小院,堆满了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霉味和药草混合的古怪气味。
正对着她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那个推泔水车的佝偻老者缓缓走了进来,关上门。
他首起腰,褪去了伪装,露出一张精明干练、毫无表情的脸,眼神锐利地看向沈青釉。
“沈姑娘,受惊了。”他声音平静无波,“王爷料到您今日必有收获,也必不会太平。特命在下在此接应。”
“东西,”他伸出手,语气不容置疑,“交给在下,会以最快速度送至王爷手中。此地不宜久留,请随我来,另有通道送姑娘回府。”
沈青釉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孔,心中瞬间闪过无数念头。
是萧衍的人?还是另一重陷阱?
但她己没有选择。
她深吸一口气,将怀中那本滚烫的、浸染着父亲心血和期望的册子,缓缓递了出去。
“务必……亲手交到王爷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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