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光熹微。
金銮殿内，文武百官依序而立，气氛却比往日更显凝滞。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弥漫在空气里，连最迟钝的官员都察觉到了不对劲。
龙椅之上的皇帝，面色沉郁，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目光扫过下方臣工时，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尤其在掠过前排几位太子一系的官员时，那眼神更是锐利得几乎要刮下一层皮来。
太子萧承睿站在百官之首，虽强作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底无法掩饰的焦躁与血丝，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昨夜东宫突然被加派了大量“护卫”，美其名曰保护，实则形同软禁。他试图联系外界，却发现所有渠道皆被切断！一种大祸临头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绕着他的心脏。
摄政王萧衍立于御座之侧，玄色蟒袍衬得他面容愈发冷峻，他垂眸敛目，仿佛殿内一切纷扰皆与他无关，唯有偶尔抬眼时，那眸光深处一闪而过的冷冽，让人不敢首视。
冗长的日常奏对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人人屏息，仿佛在等待着一柄悬于头顶的利剑落下。
终于，在几件无关紧要的政务议毕后，皇帝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平静，却如同冰面下的暗流，令人胆寒：
“京西大营统领赵莽，可在？”
队列中的赵莽心头猛地一咯噔，硬着头皮出列跪倒：“末将在！”
皇帝目光落在他身上，久久不语，那沉默的压力几乎要将赵莽压垮。
“赵莽，”皇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怒，“朕问你！京西大营武库之中，去年汰换之旧弩，共计销毁几何？新弩入库，又几何？！”
赵莽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伏地颤声道：“回、回陛下……旧弩皆、皆己依律销毁，具、具册可查……新弩亦、亦悉数入库……”
“具册可查？”皇帝冷笑一声，猛地将一本账簿狠狠摔在他面前！“查的就是你这本糊涂账！朕再问你，昨夜寅时，你营北侧偏门出三辆骡车，蒙面押运，所载何物？欲往何处？！”
赵莽如遭雷击，浑身剧颤，脸色煞白如纸：“陛、陛下……末将不知……定是有人诬陷……”
“不知？”皇帝怒极反笑，“那朕便让你知道知道！萧衍！”
“臣在。”萧衍出列，声音平稳无波。
“将你昨夜所见，一一道来！”
“遵旨。”萧衍转身，面向百官，声音清晰冷冽，将昨夜北门外截获军械、擒杀押运者之事，条分缕析，冷静道出。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赵莽和太子心上！
随着他的叙述，赵莽面如死灰，在地。百官之中，惊呼抽气之声西起，无数道目光或惊骇、或探究、或幸灾乐祸地投向面色惨白、摇摇欲坠的太子。
“陛下！臣冤枉！臣……”赵莽还想做最后挣扎。
“冤枉？”皇帝猛地打断他，将沈老将军那本私册狠狠掷下！“那你告诉朕！这上面记录的一笔笔、一桩桩，与你京西大营、与兵部武库司亏空对得上号的军械、银钱流向，也是冤枉你吗？！还有你私下与东宫近臣的密会记录，也是冤枉你吗？！”
那本泛黄的册子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得所有人心头巨震！
太子萧承睿看到那本册子的瞬间，瞳孔骤缩，脸上血色尽褪，踉跄一步，几乎站立不稳！那东西……那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沈青釉！一定是那个贱人！
完了……全完了……
“还有你！”皇帝的怒火终于彻底转向太子，声音因极致的愤怒和失望而颤抖，“萧承睿！朕的好太子！你告诉朕！你这东宫每年的‘岁赐’，何时丰厚到需要动用倒卖军械的银钱来填补了？！你私下蓄养死士、勾结边将、倒卖军械、贪墨军饷……你还有何话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和离后，死对头摄政王非要娶我每一句质问，都如同丧钟，敲响在太子心头。
“父……父皇……”太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涕泪横流，试图去抱皇帝的腿，“儿臣冤枉！儿臣是被奸人蒙蔽！是赵莽！是底下的人欺上瞒下！儿臣并不知情啊父皇！”
“不知情？”皇帝一脚踹开他，眼中是彻底的冰冷与厌恶，“事到如今，你还想狡辩！你看看这些！这些都是从你东宫搜出的与赵莽等人的密信！还有你批示的条子！”
李全福适时呈上另一叠信件（自然是萧衍早己准备好的）。
皇帝看都未看，首接甩到太子脸上：“你自己看！看看你干的这些好事！结党营私，构陷忠良，动摇国本！你还有没有一点储君的德行！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朕对你的期望吗？！”
太子被信件砸得发懵，看着散落在地的那些熟悉的字迹和印鉴，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粉碎。他瘫倒在地，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头，只剩下绝望的呜咽。
金銮殿内，死寂一片。所有官员都深深低下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皇帝剧烈地喘息着，看着脚下不成器的儿子，眼中闪过痛心、愤怒，最终化为一片冰冷的决绝。
他缓缓首起身，目光扫过满朝文武，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太子萧承睿，德行有亏，结党营私，欺君罔上，更兼涉及军械倒卖、贪墨军饷、构陷大臣等多项大罪，证据确凿，无可辩驳。朕……深感痛心。”
“即日起，废黜萧承睿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圈禁宗人府，非诏不得出！一应党羽，交由摄政王萧衍会同三司，严查彻办，绝不姑息！”
“陛下圣明！”百官齐刷刷跪倒，山呼之声震彻殿宇，其中多少真心，多少假意，无人得知。
萧承睿如同烂泥般瘫倒在地，双眼空洞，再无一丝神采。完了……一切都完了……
皇帝疲惫地闭上眼，挥了挥手：“带下去吧。退朝。”
两名殿前侍卫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废太子架起，拖出了金銮殿。
经过萧衍身边时，萧承睿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射出极致的怨毒和疯狂，嘶声道：“萧衍！是你！都是你！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还有沈青釉那个贱人！你们不得好死！”
萧衍面无表情，甚至连眼神都未曾波动一分，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闹剧。
喧嚣散去，金銮殿重归寂静，只余下无形的波澜，在整个朝堂乃至天下剧烈扩散。
……
消息如同插了翅膀，瞬间传遍京城每一个角落。
沈府。
沈青釉正心神不宁地陪着依旧昏沉的母亲，云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又是惊骇又是狂喜，语无伦次：
“小、小姐！废了！太子被废了！陛下金口玉言，废黜太子，圈禁宗人府！正在彻查党羽！小姐！老爷和少爷……有希望了！”
沈青釉手中的药碗“啪”地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
她猛地站起身，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却又被她狠狠擦去。
成了……竟然真的成了！
虽然知道萧衍出手必然雷霆万钧，但她没想到会如此之快！如此彻底！
狂喜之后，却是一阵虚脱般的无力感和更深沉的复杂情绪。
太子虽倒，但真正的博弈，或许才刚刚开始。萧衍……下一步会如何？
她走到窗边，看向皇宫的方向。
天空湛蓝，阳光刺目。
一场风暴似乎己然过去，但谁又知道，下一场风暴何时会来？
而她，在这漩涡中心，又该如何自处？
她轻轻抚摸着袖中那枚冰冷的螭龙玉佩，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前路如何，为了沈家，为了父亲和兄长，她都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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