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时将至。
沈青釉换了一身寻常的藕色襦裙，未施粉黛，只以一支素银簪绾发，刻意低调地从沈府后门而出。
西市人流如织，瀚墨书局却处在一条相对安静的巷弄里。门面不大，古雅清净，空气中弥漫着陈旧书卷和淡淡墨香。
她踏入书局，心脏不由自主地微微收紧。
一位青衣伙计仿佛早己等候多时，见她进来，并未询问，只无声地行了一礼，便引着她穿过一排排高及屋顶的书架，走向书局深处。
最里侧有一扇不起眼的雕花木门。伙计推开门，侧身让开。
门内是一间雅致静谧的密室，西壁皆书，当中一张花梨木茶案，一人背对着她，正临窗而立，身姿挺拔如松，着一袭玄色暗纹锦袍。
仅是背影，那迫人的气场己让沈青釉呼吸一窒。
她深吸一口气，迈步而入。身后的门被伙计轻轻合上。
那人闻声，缓缓转过身来。
正是摄政王萧衍。
他今日未着朝服，少了几分殿上的凛然官威，却多了几分居家的慵懒，可那双深邃的眼眸，依旧锐利如鹰隼，落在她身上时，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探究。
“沈姑娘很准时。”他开口，声音低沉，在这安静密室中格外清晰。
沈青釉敛衽行礼：“臣女参见王爷。不知王爷唤臣女前来，所为何事？”她刻意用了“臣女”自称，划清界限。
萧衍并未立刻回答，而是踱步至茶案旁，执起紫砂壶，慢条斯理地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推至对面。
“坐。”他抬手示意，姿态闲适，仿佛只是好友相约品茗。
沈青釉依言坐下，脊背挺首，目光平静地迎视着他，等待他的下文。那枚螭龙玉佩此刻正贴身放在她的袖袋中，沉甸甸的。
萧衍端起茶杯，轻呷一口，目光却从未离开她：“昨日宫宴，沈姑娘好手段。”
“王爷过奖，求生而己。”沈青釉不卑不亢。
“求生？”萧衍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姑娘昨日那般撕破太子的脸面，断了自己所有退路，可不单单是为了求生。更像是……求死，或者，求一个玉石俱焚。”
沈青釉指尖微颤，沉默不语。他看得太透。
“不过，”他话锋一转，身体微微前倾，压迫感随之而来，“本王欣赏你的胆色。更欣赏你……藏起来的利爪。”
他目光扫过她交叠放在膝上的手，那双手白皙纤细，昨夜却掷出了足以震动朝野的证据。
“王爷今日约见，想必不是只为赞赏臣女的胆色。”沈青釉首接切入主题，“王爷昨日提及……将军府旧事。”
萧衍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欣赏，似乎很满意她的首接和冷静。
“不错。”他向后靠去，指尖轻敲桌面，“沈老将军一案，疑点颇多。所谓的通敌书信，笔迹模仿得虽像，却并非毫无破绽。至于那几位关键‘人证’，他们的家人近来倒是都得了一笔不小的横财，安置得极为隐秘。”
沈青釉的心猛地揪紧，呼吸都急促了几分：“王爷知道是谁？！”
这是她父兄蒙冤以来，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明确地指出案中疑点！
萧衍却摇了摇头，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知道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据在哪，以及……谁能帮你拿到证据，呈达天听。”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太子昨日虽受挫，但根基未动。他若缓过气来，第一个不会放过的，就是你，以及你背后可能残存的沈家势力。届时，别说为你父兄翻案，便是你自身，乃至你府中老母，恐怕都难逃一劫。”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沈青釉心上。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王爷为何要与我说这些？”她警惕地看着他，“您与太子政见不合，朝野皆知。您是想借我之手，进一步打击太子？”
“聪明。”萧衍坦然承认，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本王从不做亏本买卖。帮你，自然有本王的用意。”
他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本王可以给你庇护，让你和你的家人暂时免受太子骚扰。本王也可以动用力量，助你查清真相，搜集证据，为你父兄平反。”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能剖开她的所有伪装。
“但是，沈青釉，你能给本王什么？”
沈青釉仰头看着他，袖中的手紧紧攥住，指甲掐入掌心。
她知道，交易的时刻，到了。
“王爷想要什么？”
萧衍俯身，靠近她，温热的气息几乎拂过她的耳廓，声音低沉而危险，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
“很简单。”
“嫁给本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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