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那一下极其微弱的颤动，如同投入死寂深潭的一颗细小石子，在沈青釉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涟漪。
她猛地屏住呼吸，所有的疲惫和睡意瞬间消散无踪，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萧衍的脸。
他的眼睫颤抖得更明显了些，眉心因不适而微微蹙起，干裂的嘴唇无声地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只发出极其微弱的气音。
“……王……爷？”沈青釉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和小心翼翼，她下意识地握紧了他的手，仿佛想借此给他力量。
也许是她的呼唤，也许是掌心的温度，萧衍紧闭的眼睑挣扎了数下，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那双深邃的眸子此刻失去了往日慑人的锐利和冰冷，显得有些涣散和迷茫，蒙着一层病弱的灰翳。他似乎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勉强将焦距对准了近在咫尺的、写满了担忧与期盼的容颜。
“……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见，如同砂纸摩擦，“……怎么……在……这……”
仅仅几个字，仿佛就用尽了他全部力气，呼吸又变得急促起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别说话，省些力气。”沈青釉连忙阻止他，心中却因他醒来而涌起巨大的狂喜和酸涩，眼眶瞬间就红了。她连忙侧过头，飞快地用指尖拭去眼角的，稳住声音道：“你受伤了，需要静养。这里很安全。”
萧衍似乎想移动一下头部，却引来一阵剧烈的咳嗽，胸口剧烈起伏，脸色又白了几分。
沈青釉的心立刻揪紧，连忙轻轻扶住他的肩膀：“别动！太医说你邪气侵体，伤及心脉，千万不能乱动！”
萧衍喘息着，涣散的目光渐渐凝聚，恢复了一丝往日的清明，虽然依旧虚弱，但那通身的压迫感似乎正在一点点回归。他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看沈青釉明显憔悴苍白的脸色和眼底的红丝，眉头蹙得更紧。
“……多久了？”他问，声音依旧低哑，却清晰了不少。
“你昏迷了大半日。”沈青釉低声道，“现在己是次日凌晨。”
萧衍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个信息，也在感受着自己身体的状况。他的目光落在沈青釉依旧紧紧握着他手的手上，眼神微微一动，却没有抽开。
“……外面……如何？”他更关心局势。
沈青釉将王府张嬷嬷惨死、侍卫发狂、以及他昏迷后营地发生的骚动简单说了一遍，略去了自己以精血为引施救的凶险过程，只道是钦天监正用法器暂时稳住了他的情况。
萧衍听完，眼神彻底冷了下来，即便虚弱，那眸底深处的杀意依旧令人心寒：“……幽冥玉……赤眚……好得很！”
他试图撑起身子，却因无力再次跌躺回去，引发更剧烈的咳嗽。
“王爷！”沈青釉急了，也顾不得什么礼仪尊卑，伸手按住他的胸膛，语气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嗔怪和担忧，“太医说了你不能动！有什么事吩咐下去便是！秦将军就在外面！”
掌心下，是他单薄寝衣下微凉的肌肤和略显急促的心跳。这个认知让沈青釉脸颊微微一热，下意识想收回手，却又怕他再乱动，只得僵硬地按着，指尖微微蜷缩。
萧衍似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带着鲜活气息的“以下犯上”弄得怔了一下。他垂眸，看了一眼按在自己胸口的那只纤细却坚定的手，目光又缓缓移回到她因急切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帐内烛光昏暗，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和安静。
“……咳……”萧衍别开视线，掩饰性地低咳了一声，声音依旧沙哑，却似乎放缓了些许，“……罢了。叫秦苍进来。”
“是。”沈青釉如蒙大赦般收回手，指尖那残留的触感却让她心头莫名一悸。她连忙起身，走到帐外吩咐。
很快，秦苍快步而入，见到萧衍苏醒，这位铁血汉子竟也瞬间红了眼眶，扑通一声单膝跪地：“王爷！您终于醒了！末将……末将万死！”
“起来……说正事。”萧衍声音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营地……清理干净了？”
“回王爷！所有接触过邪玉碎片的人员均己隔离观察，暂时无异状。己寻出的碎片悉数销毁。钦天监正带人正在营地外围重新布置防护阵法。”秦苍语速飞快地汇报，“另外，根据王妃提供的线索和王爷昏迷前最后的指令，我们对黑石山周边进行了拉网式搜查，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废矿坑深处，发现了这个——”
他双手呈上一物。
那是一个只有巴掌大小、做工却极其精巧的青铜罗盘。罗盘表面布满了复杂的刻度，中心并非指针，而是一枚缓缓自行旋转的、缩小版的黑色玉石！那玉石旋转时，作者“三石似僧”推荐阅读《和离后，死对头摄政王非要娶我》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隐隐散发出与幽冥玉碎片同源、却更为内敛阴冷的气息！
“这是……”沈青釉瞳孔一缩。
“钦天监正辨认过，”秦苍语气凝重，“此物疑似……操控或感应‘幽冥玉’碎片的法器！通过它，或许能追踪到其他散落的碎片，甚至……可能找到幕后操控者的线索！”
萧衍的目光瞬间锐利起来，死死盯住那个自行旋转的黑色玉石：“……从何得来？”
“那废矿坑内有打斗痕迹和几具刚死不久的尸体，看衣着和随身物品，像是……江湖人士，但又有些官制武器的痕迹，死因皆是利刃割喉，一击毙命。”秦苍回道，“这罗盘，是在一具被藏在岩缝里的尸体怀中找到的。对方似乎……是在内讧，或是被灭口。”
灭口！又是灭口！
线索再次指向了那个隐藏在暗处、心狠手辣、并能一定程度操控邪玉力量的势力！
萧衍眼中寒光闪烁，剧烈地思索着，随即发出一连串虚弱却清晰的命令：
“立刻……让钦天监正……研究这罗盘……务必找出……追踪其他碎片……或反向锁定……操控者的方法……”
“加派……人手……以那废矿坑为中心……继续……严密搜查……任何线索……不得放过……”
“传令……京城……暗中排查……所有近期……与江湖人士……或前朝旧物……有接触的官员……皇亲……”
他的思维依旧敏锐，即便在重伤虚弱之下，依旧能迅速抓住关键，布下天罗地网。
秦苍一一记下，领命而去。
帐内再次剩下两人。
一番命令耗尽了他刚积聚起的些许力气，萧衍疲惫地闭上眼，呼吸又变得沉重起来。
沈青釉默默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递到他唇边：“喝点水吧。”
萧衍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没有拒绝，就着她的手，缓慢地喝了几口温水。水流滋润了干涸的喉咙，让他脸色稍霁。
“你也去休息。”他看着她依旧苍白的脸色，忽然开口道，语气是惯有的命令式，却似乎掺杂了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别样情绪，“这里……不需要你了。”
沈青釉端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他这是……在赶她走？还是……在担心她？
她垂下眼帘，将水杯放回桌上，声音平静：“我没事。王爷刚醒，需要人守着。”
“本王……死不了。”萧衍语气硬邦邦的，“让你去……就去。”
沈青釉抬起头，目光清亮地看着他：“王爷是怕那邪术反噬，波及于我？”
萧衍眸光一闪，抿紧了苍白的唇，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别开了视线。
这默认的态度，却让沈青釉心中那处因他醒来而松动的角落，更加柔软了几分。他果然知道！他知道施救的凶险，也知道守在这里的危险！
“王爷放心，”她重新在软榻上坐下，语气带着一丝淡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坚持，“钦天监正己加强了此处的防护。况且……若真有反噬，我离得远些，也未必能躲开。不如就在这里，也好有个照应。”
她这话半真半假。反噬是否因距离减弱尚未可知，但想守着他的心，却是真的。
萧衍转回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审视，似乎想从她平静的表情下看出些什么。
沈青釉坦然迎着他的目光，没有丝毫躲闪。
帐内再次陷入寂静，只有烛火偶尔爆出一声轻响。
良久，萧衍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重新闭上了眼睛，算是默许了她的留下。
疲惫再次袭来，他很快又陷入了浅眠之中。只是这一次，他的眉头似乎不再蹙得那么紧，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沈青釉没有再睡。她就坐在一旁，静静地守着。看着他沉睡的侧脸，回想他方才醒来后的一系列反应，冷静、果断、甚至还在那种情况下，隐晦地表达了对她安危的顾虑……
这个男人，或许冷酷，或许霸道，或许心思深沉难以揣测。
但至少在此刻，在她亲眼见证了他的脆弱与担当之后，她无法再将他仅仅视为一个需要警惕和利用的盟友。
一种更为复杂、糅杂着感激、钦佩、或许还有一丝若有若无悸动的情愫，在她心底悄然生根发芽。
天边，渐渐透出了一丝微弱的曙光。
漫长而黑暗的一夜，终于即将过去。
但沈青釉知道，真正的较量，或许才刚刚开始。
那个能操控邪玉罗盘、杀人灭口的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她看着萧衍沉睡的容颜，目光逐渐变得坚定。
无论对手是谁，这一次，她会和他一起，面对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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