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人魏子安与武夫王去疾不敢在山中久留,生怕再惊扰了那位深不可测的“元君”,几乎是日夜兼程地往青石县赶去。
旅途远非诗情画意,更多的是艰辛与危险。
山路崎岖难行,夜间露宿荒野,不仅要忍受蚊虫叮咬和骤然降温的寒气,更要时刻提防野兽。
这一夜,月黑风高,他们在一处荒僻的山坳里燃起篝火,准备歇息几个时辰。
不料,火光和食物的气息引来了山林中的饥饿狼群。
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低沉的呜咽声由远及近,约有七八只狼,呈半包围状缓缓逼近,渐渐形成合围之势。
王去疾反应极快,猛地抽出腰间长刀,刀身在微弱的月光下划出一道寒芒。
高大的身躯如同铁塔般挡在魏子安身前,对着逐渐逼近的狼群发出一声炸雷般的怒吼:“畜生!滚开!
否则看你王爷爷的刀利不利!”
魏子安也立刻起身,“锃”的一声抽出背负的长剑,剑身在月光下泛起寒光。
他虽为道人,但并非文弱书生,道家亦有护身武艺传承,他常年游历,身手颇为矫健。
他背靠着王去疾,警惕地环视西周,低喝道:“小心背后!”
两人背对背而立,刀剑在手,气势凛然。
他们皆出身尚可的家庭,自幼营养不缺,又都习武强身,体格和精神都远非寻常饥民可比。
那些狼群显然也是欺软怕硬之徒,见这两人并非易于之辈,尤其是王去疾那一声蕴含杀气的怒吼,让它们逡巡不前,只在周围低嚎打转,不敢轻易扑上。
僵持了片刻,头狼发出一声不甘的长嚎,狼群缓缓退入了更深的黑暗之中。
两人这才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大意,背靠着一块巨石轮流休息。
对经常行走在外的他们而言,比起可怕的山匪路霸和溃兵,这些野兽反倒算是“寻常”风险了。
若是孤身一人,恐怕真要凶多吉少。
王去疾有些遗憾地收刀入鞘:“可惜了,要是它们敢扑上来,还能得几张狼皮,打打牙祭。”
魏子安摇头失笑:“行了,在这种荒郊野岭被这些畜生咬伤抓伤,才是天大的麻烦。
万一伤口‘染了邪毒’,发起热来,缺医少药,那才叫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王去疾嘟囔道:“你不是带着师门的金疮药吗?听说灵验得很。”
魏子安正色道:“那是救命药,用料珍贵,炼制不易,岂能浪费在此处?能不动手,最好不动手。”
他指的是自己精心配制、能一定程度上预防邪毒的药粉,价格不菲。
稍事休息后,天色微明,魏子安辨认了一下方向,两人便继续赶路。
又行了一日,终于,在黄昏时分,他们看到了青石县的轮廓。
然而,更引人注目的是县城外那片巨大的工地!
无数民夫如同蚂蚁般忙碌着,地基己经初具规模,木材、石料堆积如山,一派大兴土木的景象。
两人都吃了一惊。青石县地处偏僻,并非富庶之地,为何要兴建如此规模的工程?
看那格局,似乎是要建造一座极为宏伟的宫殿或庙宇。
魏子安的心不由得沉了一下。
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那位前来上任的表兄魏云泽,心中暗道:
“莫非……表兄初来此地,便如此不知收敛,竟敢劳民伤财,为自己修建豪华官邸或享乐之所?这可是取祸之道啊!”
“若是被御史参上一本‘靡费公帑、苛待百姓’……”
他深知朝堂之道,地方官大兴土木若非为了水利、城墙等公益,极易被扣上“奢靡”“劳民”的帽子,是官场大忌。
王去疾也是啧啧称奇:“好大的工程!这得花多少银子?修来做什么的?”
心中忧虑,魏子安拦住一个正挑着土筐下工的民夫。
魏子安拱手,用了比较客气的称呼:“这位兄台,劳驾问一下,不知此处如此大兴土木,所为何事啊?”
石七放下担子,警惕地打量着眼前两人。只见他们虽风尘仆仆,但衣着体面,一人佩剑一人带刀,气度不凡,不像寻常百姓。
他不敢怠慢,但语气里却带着一股莫名的骄傲:“回两位老爷的话,俺们这是在给元君娘娘修建宫殿呢!”
“元君娘娘?”魏子安和王去疾异口同声,心中剧震。
魏子安急忙追问:“可是……‘碧落云霄离尘元君’?”
石七挠了挠头,努力回忆了一下:“好像……好像是这个名号!对对对,就是碧落云霄离尘元君娘娘!”
魏子安和王去疾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比的震惊。
他们本以为仙缘隐秘,唯有自己二人得见,万万没想到,在这青石县,竟然人人皆知,甚至己经到了要为元君修建宫殿的地步!
魏子安强压激动,继续问道:“不知……这位元君娘娘有何仙迹显圣,竟要劳动大家为她修建如此宏伟的宫殿?”
石七见他们感兴趣,更是来了精神,虽然有些细节他也说不清,但还是把自己听到的传闻努力组织起来:“俺听说啊,是魏青天大老爷刚来上任的时候,就遇到了元君娘娘显灵!
娘娘慈悲,告诉老爷说天上要下泼天的大雨,山里的‘泥龙’要出来‘渡劫’了!
老爷就赶紧敲锣打鼓,把俺们这些住在山边的人都赶到城里避难去了!
果然没多久,那山崩地裂的,吓死个人!
要不是老爷听了娘娘的话,俺们早就被泥龙吞了,死得不能再死了!
老爷还发粮食发药,没让几个人病死饿死嘞!”
魏子安是何等心思剔透之人,他迅速从这民夫质朴甚至有些混乱的叙述中提炼出了关键信息:
表兄魏云泽巧妙地将预警自然灾害的功绩与“元君显圣”捆绑在了一起,借助仙人的名义极大地提升了自身权威和政策的执行力。
这九成九是表兄自己或授意人散布的消息。
但关键在于,遇到仙人这件事本身,恐怕并非虚构!
魏云泽定然是真正接触到了那位“元君”,才能编造出如此详尽且令人信服的故事。
石七越说越兴奋,又添油加醋:“还有人亲眼看见嘞!说元君娘娘就御着剑飞在那‘泥龙渡劫’的山头上空,盯着那泥龙!
那泥龙吞了林里的山君大王,就不敢再放肆害人,乖乖钻进大江里去了!”
他最后与有荣焉地说:“还有俺们县的林家小姐!那可是被元君娘娘亲自请进过‘仙阙’里做客的!
说不定啊,以后就是娘娘座下的仙女弟子了呢!俺们青石县可是出了仙缘的地方!”
“什么?!!”魏子安听到这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一把抓住石七的胳膊,声音都变了调:“此言当真?!
那位林家娘子……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她当真进了仙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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