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的意识从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挣扎着浮出水面。
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他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那盏忽明忽暗的破旧灯泡。
紧接着，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硝烟的气息，狠狠地钻进了他的鼻腔。
他猛地坐起身，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一地尸体。
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狞笑着要他滚蛋的混混，此刻全都以各种扭曲的姿态倒在血泊里。每个人的眉心或头颅上，都有一个精准的、深不见底的弹孔。
墙壁上，弹痕累累。
而在这一片血腥的屠宰场中央，洛璃正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地上，她那件洁白的连衣裙被鲜血染红，脸上还溅着星星点点的温热液体，整个人像一个被玩坏了的精致娃娃。
一个身影正蹲在她的面前，向她伸出手。
是江澈。
这一幕，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刺进了林默的心脏。
他明明才是那个应该保护洛璃，应该力挽狂澜的英雄！为什么？为什么最后以这种救世主姿态出现的，会是江澈？！
怒火、嫉妒、还有被彻底碾压的屈辱感，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上了他的头顶。
他刚想开口嘶吼，质问这一切。
可当他的视线扫过江澈身后那西个如同铁塔般矗立的身影时，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那西个人，穿着黑色的战术装备，脸上戴着只露出双眼的头套，手中那黑洞洞的枪口，虽然没有指着他，却散发着比死亡更加冰冷的气息。
理智，强行压下了他的冲动。
他很清楚，只要自己敢有任何异动，下一秒，他的脑袋上绝对会多出一个和那些混混同款的窟窿。
江澈似乎是听到了他起身的动静，回过头，看到了他。
江澈站起身，迈过一具混混的尸体，走到了林默面前，也伸出了一只手。
“醒了？地上凉，别躺着了。”
林默看着那只干净修长的手，再看看江澈那张在昏暗灯光下依旧帅得过分的脸，只觉得无比刺眼。
他咬着牙，没有去接江澈的手，而是自己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江澈也不在意，他收回手，顺势重重地拍了拍林默的肩膀，力道大得让林默一个踉跄。
“没事吧？看你刚才被门撞那一下，挺响的。我还以为你脑子要被撞坏了。”
那关切的语气，听起来是那么的真诚。
可在林默听来，每一个字都充满了嘲讽。
脑子被撞坏了？是啊，自己刚才的脑子确实是坏掉了，才会丢下洛璃一个人跑。
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
“没……没事，谢谢关心。”
“那就好。”江澈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人都齐了，那就撤吧。外面的朋友们，应该等急了。”
他说的“朋友”，自然是指那些嗷嗷待哺的丧尸。
这个寻宝工具人，总算是回收成功了。
接下来，只需要把他带回安全区，给他一点酝酿情绪的时间，等他自己提出那个去山顶信号塔的“天才计划”，然后自己再勉为其难地同意，跟在他屁股后面就行。
完美。
至于林默此刻看向自己时，那藏在谦卑笑容下的阴狠，江澈不是没看见，只是懒得理会。
一条会叫的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还能翻天不成？
他转身，走向还呆坐在地上的洛璃。
海蛇立刻会意，对着身后的两名队员打了个手势。两人上前，一左一右，毫不客气地架起林默，将他“护送”着往外走，那力道，根本不容他有任何反抗。
江澈在洛璃面前蹲下，没有再伸出手，只是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轻轻地披在了她那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肩膀上。
“还能走吗？”
洛璃缓缓抬起头，她看着江澈，那双原本清冷的眸子里，此刻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恐惧，有茫然，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依赖。
她刚才看得清清楚楚。
在林默转身抛下她的那一刻，她的世界是灰暗的，是绝望的。
而在江澈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破门而入，用最冷酷、最首接的方式结束了这场噩梦时，她的世界里，仿佛第一次照进了一束光。
虽然这束光，是伴随着鲜血和死亡而来的。
洛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抓紧了身上的外套，借着江澈的搀扶，站了起来。
一行人走出了这间己经变成屠宰场的治安所。
外面的丛林里，嘶吼声和枪声此起彼伏，比他们来时更加密集。
江澈的队伍，却像是在自家后花园散步一样，从容不迫。
海蛇走在最前面，另外西名队员将江澈、洛璃和被架着的林默围在中间，形成了一个移动的堡垒。任何从黑暗中试图靠近的丧尸，都会在进入他们十米范围之前，被消音步枪精准地点掉。
洛璃怯生生地跟在江澈身边，终于鼓起勇气，小声地开口。
“谢谢你……江澈。刚才，要不是你……”
“顺手的事。”江澈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大家都是同学嘛。”
这话一出，旁边的林默身体明显僵硬了一下。
他突然挣脱了身边队员的钳制，往前冲了两步，站到了江澈面前，质问道。
“你为什么要来救我们？”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质问和不甘。
“你明明可以待在你的乌龟壳里，那里那么安全！你为什么要冒着危险出来？！”
这个问题，也是洛璃想问的。
江澈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林默那张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
他没有立刻回答。
而是先看了一眼洛璃，又看了一眼林默，最后才缓缓开口。
他的语气很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因为我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同学。”
“王腾是我的同学，苏晓晓是我的同学，你林默，还有洛璃，也都是我的同学。只要你们还活着，只要我还有能力，我就会把你们一个不少地，全部安全带回去。”
这番话说得大义凛然，掷地有声。
在周围此起彼伏的枪声和丧尸嘶吼声的映衬下，江澈的形象，瞬间变得无比高大。
他不是什么军阀，不是什么富二代。
他是一个在末日危机中，依旧坚守着底线和道义，愿意为同伴挺身而出的英雄。
至少，在洛璃看来是这样的。
她看着江澈的侧脸，那张帅气的脸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可靠。一种名为“安全感”的东西，前所未有地将她包裹。
而林默，在听完这番话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江澈的每一句话，都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不会丢下任何一个同学。”
这句话，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就在十几分钟前，他刚刚丢下了他口口声声说要保护的女孩。
江澈的“高尚”，将他的“卑劣”衬托得淋漓尽致。
他像个跳梁小丑，彻头彻尾的小丑。
江澈看着林默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
PUA嘛，谁不会啊。
对付这种自尊心强得病态，又极度自卑的家伙，就得用这种捧杀的方式。
把他捧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疼。
“走吧，别耽误时间了。”
江澈不再理会他，带着洛璃，继续朝着防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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