轧钢厂车间的轰鸣声里，贾东旭的手指正捏着卡尺，反复测量着手里的零件。阳光透过车间的高窗斜射进来，落在他沾着机油的手背上，也落在桌上那张画满线条的图纸上——这是车间主任早上亲自递给他的，说是“考验考验他”，让他独立加工一个核心齿轮零件。
“东旭，这零件公差要求严，0.02毫米都不能差，你要是没把握，就跟我说，我找老周来做。”主任递图纸时的话还在耳边转，贾东旭深吸一口气，把图纸又仔细看了一遍：齿数24，模数2.5，齿顶高系数1，顶隙系数0.25……这些参数他早就记在小本子上，连加工时的转速、进给量都在心里算了三遍。
他走到熟悉的C620车床前，先把零件毛坯固定在三爪卡盘上，左手扶着卡盘扳手，右手顺时针拧了三圈，又回半圈——这是王师傅教他的“防松诀窍”，易中海从没提过。接着调整刀具，硬质合金刀头的角度对着灯光看了又看，首到确认刃倾角是5度，前角是15度，才把刀架锁紧。
“嗡——”机床启动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铁屑像银色的碎雪，从刀尖蹦出来，落在接屑盘里，发出清脆的“叮当”声。贾东旭的眼睛死死盯着刀尖和零件的接触点，右手慢慢转动进给手柄，每转一格，都要停下来用卡尺量一次——他不敢快，这是他第一次独立加工这么重要的零件，也是主任对他的信任，不能砸了。
车间里的师傅们都在忙自己的活，偶尔有人抬头看他一眼，眼神里带着点期待。王师傅路过时，还特意放慢脚步，看了眼他加工的零件，小声说：“进给量再慢0.05，表面能更光滑。”贾东旭点点头，立刻调整，心里暖了暖——这些日子，多亏了王师傅、张师傅这些老工人偷偷指点，他才能进步这么快。
不知不觉，一上午过去了。当最后一刀完成，贾东旭关掉机床，拿起零件，用棉布擦去上面的铁屑，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他拿着卡尺，从齿顶圆量到齿根圆，从公法线长度量到齿距偏差，每个数据都反复核对了三遍，确认都在公差范围内，才松了口气，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流下来，滴在零件上，又被他赶紧擦掉。
“主任，零件加工好了。”他拿着零件，走到主任办公室，手还有点抖。
主任接过零件，放在测量平台上，用千分尺仔细量了一遍，又对照着图纸看了看，脸上露出了笑容：“好！东旭，做得不错！尺寸全在公差里，表面粗糙度也达标，比有些老工人做得都好！”他拍了拍贾东旭的肩膀，“我这就给你写申请，报上去给你涨工资，好好干！”
贾东旭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连忙道谢：“谢谢主任！我以后肯定更努力！”
中午食堂里，消息传得很快。易中海刚端着饭盒坐下，就听见旁边的师傅说“贾东旭今天独立加工了核心零件，主任要给他涨工资”，他立刻放下饭盒，快步走到贾东旭身边，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声音拔高了些，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东旭啊，我就说你行！你这技术能进步这么快，还不是我平时教得好？从看图纸到调机床，哪一步不是我手把手教你的？现在能独立干活了，师傅真为你高兴！”
周围的师傅们都停下了筷子，眼神里带着点不以为然。王师傅撇了撇嘴，小声跟旁边的张师傅说：“他教啥了？东旭问他公差怎么控制，他就说‘按图纸来’，还是东旭来问我，我才跟他说的公差配合表。”张师傅也点点头：“就是，上次东旭调机床卡盘，他连‘三紧一松’的诀窍都没说，还是我偷偷告诉他的。”
贾东旭听着易中海的话，心里清楚得很——自己能学会技术，靠的是每天看图纸到半夜，靠的是厚着脸皮问遍车间的老工人，靠的是偷偷记在小本子上的那些“小诀窍”，易中海除了刚开始给了几张图纸，关键的东西一点没教。可他没戳破，只是笑了笑：“谢谢师傅，要是没有您当初收我当徒弟，我也进不了厂，更别说学技术了。”
易中海听他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更得意了，又跟周围的师傅们吹嘘了半天，才端着饭盒离开。贾东旭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没了以前的委屈，反而有点平静——他知道，现在说这些没用，自己手里的技术，才是最实在的。
下午快下班的时候，主任拿着一张工资调整单，走到贾东旭面前：“东旭，你的涨薪申请批下来了，从这个月开始，你的工资涨到35块一个月，好好干，以后还有机会再涨！”
贾东旭接过工资调整单，上面“35元/月”几个字，像是带着温度，烫得他手指发颤。他想起以前一个月28块钱，连自己都快养不活，想起秦淮茹在的时候，连顿饱饭都吃不上，想起自己蹲在院里啃硬窝头的日子，眼眶突然有点红。
“谢谢主任，我一定好好干！”他紧紧攥着工资调整单，声音有点发哑。
下班的铃声响了，贾东旭背着工具包，手里攥着那张工资调整单，脚步比平时轻快了不少。走出轧钢厂大门，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抬头看了看天，心里踏实得很——这35块钱，是他靠自己的技术挣来的，是他一点点学出来的，没有靠任何人的施舍，也没有靠任何人的“照顾”。
路过供销社时，他进去买了两斤白面馒头，又买了块红糖——以前秦淮茹想吃红糖，娘总舍不得给，现在他能自己买了。回到西合院，他把白面馒头递给贾张氏：“娘，以后咱家不用总吃杂面窝头了，我涨工资了，一个月35块。”
贾张氏接过馒头，愣了愣，看着儿子手里的工资调整单，又看了看他眼里的光，突然觉得儿子好像真的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浑浑噩噩的小伙子了。她没多说什么，只是小声说：“涨了就好，以后好好上班，别再惹事了。”
贾东旭点点头，回到屋里，把工资调整单放在桌上，又拿出那本翻得卷边的《机械入门基础》。他翻开书，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心里突然有了个新目标——以后要学更难的技术，争取早日成为高级技工，挣更多的钱，活出个人样，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书页上，也落在贾东旭认真的脸上。他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的路还很长，但只要他继续努力，继续学技术，就一定能走得更远，过得更好。那些曾经的委屈和困难，都成了他成长的垫脚石，让他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该怎么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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