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刺得眼睛发酸,林晚抬手挡了片刻,指缝间漏进的光斑在腕上一晃。那翡翠镯子贴着皮肤,还在微微发烫,像是谁在耳边喘着粗气,恨意翻腾。
她没说话,只把手指收拢,袖口垂下,遮住了镯子。
青竹跟在身后半步,嗓音压得极低:“姑娘,方才回来时,门缝里塞了这个。”她递出一张折得方正的纸,边角磨得发毛,像是被人攥过很久。
林晚没接。
她盯着那信纸,指尖一动,袖中银针滑出半寸,用针尖挑开一角。纸页展开,字迹歪斜如爬虫:“王氏勾结太医,三日后下毒。”
她眉心不动,腕上镯子却猛地一烫。
耳边骤然响起一个声音,陌生、急促,带着惊慌:“那丫头竟没死!鹤顶红得换法子,不能再用香炉底了……”
话音断得 abrupt,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林晚垂下眼,针尖轻轻一挑,将信纸翻了个面。背面空白,无印无戳。她不动声色将银针收回,指尖在信纸上轻轻一刮——纸是太医院常用的松纹笺,但裁得不齐,像是仓促撕下。
“查过了吗?”她问。
“没见人影,”青竹摇头,“门房说今早没人进出咱们院,这信……像是半夜塞的。”
林晚没再说话,转身进了屋。门合上,她立在窗前,闭眼凝神。镯子贴着脉门,温热未退。她缓缓调息,试图回溯刚才那道心声。
片刻后,杂音退去,那声音又浮上来:“……三更天,值房没人,药藏香炉底……辛字笺回执要烧了……”
关键词断续浮现。
她睁开眼,走到案前,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三行字:**鹤顶红、三更、香炉底。**
笔尖顿住。
佛堂那一炉香,也是藏在炉底。手法如出一辙。
她抬眼看向青竹:“去药房,查近三日所有药材出入,尤其是剧毒类。记下经手人、时间、用途。”
“是。”
“别说是我要的。”
青竹点头,转身要走。
“等等。”林晚从袖中取出那张匿名信,“把这纸带上,悄悄比对——太医院最近可有人用同批松纹笺?尤其是辛字编号的。”
青竹会意,将信收进腰间暗袋,快步离去。
屋内重归安静。
林晚坐在案前,手指轻叩桌面。若这信是真,王氏被禁足一日,便己联络太医,手段之快,说明她早有备手;若这是陷阱,那设局之人,必知她刚破佛堂之局,正松懈之际。
她不信巧合。
更不信“善意”。
腕上镯子又烫了一下。
她闭眼凝神,捕捉那丝残余的心声波动。可这次,只有一片杂乱,像是有人在远处走动,脚步纷乱,心绪不宁。
她睁开眼,望向窗外。
天色渐暗,暮云压着屋檐,一层层沉下来。
入夜后,她换了身素色衣裳,外罩幂篱,领口束紧,靴底裹了软布。出门时,只说去巡夜——她是侯府嫡女,又有老侯爷默许,夜间走动并不稀奇。
太医院在侯府西角,独立小院,夜里只留一名小童守值房。林晚绕到后墙,借着廊下灯笼的暗影贴墙而行。院内静得很,只窗纸透出一点昏光。
她伏在窗下,镯子忽地发烫。
小童的心声钻进耳朵:“……大人说今晚莫醒,有贵人来取药……醒了就装睡,赏钱翻倍……”
林晚眯眼。
果真有人要来取药。
她绕到门前,见门闩从内扣着,未上锁。她轻轻推了推,纹丝不动。低头一看,门缝底下垫着块小木片——屋里人故意留了缝,通风?还是等人?
她退后两步,从袖中取出银针,对准门闩内侧的机括,轻轻一挑。咔哒一声极轻,门闩滑开半寸。她再推,门开了条缝。
屋内烛火微晃。
她闪身而入,反手关门。
值房不大,一床一桌一柜,墙上挂着药箱,案上摊着本《脉案辑要》。她目光扫过,迅速拉开抽屉——空的。再翻柜子,几包草药,一叠文书,都是寻常记录。
她蹲下身,检查案底。
手指触到一处凸起。
她轻轻一按,书案侧面弹出个暗格。
里面只一封信。
她取出,展开。
墨迹未干,字迹工整却透着急切:“鹤顶红己备妥,藏香炉底,三更换药。事成之后,辛字批文自会补上。”
落款空白。
但她一眼认出,信纸右下角印着一个极小的“辛”字——太医院药材调拨专用编号。而纸张质地,与王氏院中所用信笺完全一致。
她将信折好,藏入袖中。
正要合上暗格,忽听床上传来一声轻响。
小童翻了个身,嘴里嘟囔:“……别碰那柜子……大人说了……”
林晚屏息,缓缓起身。
她没走正门,而是拉开窗,翻了出去。落地时极轻,靴底未扬起半点尘。
回到自己院中,她点亮灯,再次取出密信,对着光细看。那“辛”字印记清晰,且是新印的,油墨未散。说明这信,最多写成不到两个时辰。
她将信纸翻来覆去,终于在折痕内侧发现一点极淡的药渍——苦的,略带涩味。
她舌尖轻点,立刻缩回。
是砒霜混合鹤顶红的配方,极难察觉,入口无味,三刻钟后才发作,症状如急症暴毙。
她吹灭灯,坐在黑暗里。
镯子还贴着腕骨,温热未散。
王氏被禁足,却能在一日之内联络太医,备下毒药,连取药时间都定在三更——说明她不仅有人在外联络,还能让太医甘愿冒死下毒。
更可怕的是,这太医,竟敢用太医院的正式批文编号做暗号。
这不是私相授受,这是堂而皇之的勾结。
她指尖抚过袖中密信,忽然想起那匿名信上的歪斜字迹。
若那信是内应所写,为何不首接交出密信?为何要绕一圈,让她自己来取?
除非——写信之人,也只知风声,不知实证。
又或者……
她在试探她。
林晚闭眼,镯子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她的思绪。
她不再多想。
有些事,现在不必弄清。
她只知一点:三日后,毒要下。
而她,必须在毒下之前,让下毒之人,亲手把药端到王氏面前。
她起身,从妆匣底层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粒药丸含在舌下。清凉感顺着喉咙滑下,压住了方才尝药留下的灼意。
然后她走到床边,吹熄最后一盏灯。
窗外,月光斜照在檐角,像一把出鞘的刀。
她站在暗处,没动。
片刻后,她抬手,指尖轻轻抚过腕上翡翠镯。
冷光映在她眼里,一寸一寸,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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