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行符的微光在踏入京城地界时彻底熄灭。双腿如同灌了铅，肌肉深处传来撕裂般的酸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疲惫。慕容昭靠在城墙根下一处隐蔽的阴影里，脸色苍白，额头布满细密的冷汗，身体微微颤抖着，几乎站立不稳。
“阿沅……灵泉……”她咬着牙，声音虚弱。
“明白！”阿沅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空间灵泉己取出，请小姐立刻饮用！”
慕容昭几乎是抢过凭空出现在手中的竹筒，仰头将沁凉的泉水灌入口中。甘甜清冽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一股温和却磅礴的生命能量迅速在西肢百骸扩散开来，如同久旱逢甘霖。撕裂的肌肉在修复，耗尽的体力在恢复，苍白的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虽然依旧疲惫，但那股濒临极限的虚脱感总算被压了下去。
她扶着冰冷的城墙，深深吸了一口京城夜风中特有的、混杂着烟火气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腐朽气息的空气。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月光如水银泻地，将高耸的城墙和鳞次栉比的屋宇勾勒出冷硬的轮廓。这座她曾以为只是侯府囚笼外更大牢笼的城池，此刻在她眼中，却如同巨兽蛰伏的巢穴，充满了致命的诱惑和冰冷的杀机。
“阿沅，扫描周围环境，评估安全等级。”慕容昭的声音恢复了冷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寂静的街道。
“扫描中……未发现明显敌意目标。安全等级：中等。建议小姐尽快前往安全据点。”阿沅迅速回应。
安全据点？慕容昭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朱雀大街的“昭月药铺”。那里有她熟悉的伙计，有她经营起来的根基，也是她目前唯一能落脚的地方。而且，林叙白知道那里，萧砚的信也需要尽快送出。
她整理了一下因长途奔袭而略显凌乱的粗布衣衫，将虎符贴身藏好，又将那封写给镇北王的信塞进袖袋最深处。做完这一切，她才如同一个寻常晚归的百姓，低着头，快步融入京城幽深的街巷之中。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青石板上无声地移动。她刻意避开了灯火通明的主街，选择穿行在相对僻静的小巷。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耳朵捕捉着周围最细微的声响，神经如同绷紧的弓弦。阿沅的扫描系统也处于高度警戒状态，不断刷新着周围环境的能量波动。
就在她即将拐入通往朱雀大街的最后一条小巷时，阿沅的提示音骤然响起：“小姐！前方街角停着一辆马车！能量波动……与陈砚公子高度吻合！”
陈砚？！
慕容昭脚步猛地一顿，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一下。他不是回江南了吗？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
她屏住呼吸，悄悄探出头，向街角望去。
果然，一辆熟悉的青布马车静静地停在那里。车帘低垂，拉车的马儿似乎也有些疲惫，正低头打着响鼻。车辕上坐着的，正是陈砚那个沉默寡言的车夫老张。
就在这时，车帘被一只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从里面掀开了一角。
陈砚的脸露了出来。
月光下，他的脸色比上次分别时更加苍白，眼下带着明显的青影，显然是连日奔波未曾好好休息。那身惯常的素色儒衫也沾染了些许风尘。但那双眼睛，在看到她身影的瞬间，骤然亮起，如同寒夜中点燃的星火，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担忧、急切，以及一丝……失而复得的惊喜？
“慕容姑娘！”他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紧绷，随即又像是意识到什么，迅速压低，“我就知道……你会回来！”
他掀开车帘，动作有些急切地想要下车。
慕容昭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陈砚眼底那份毫不掩饰的担忧，像是一股暖流，猝不及防地冲破了连日来被仇恨和冰冷包裹的心防。她快步走上前，在他即将下车时按住了他的手臂。
“陈公子，”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却掩不住一丝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回江南了吗？”
陈砚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有些大，仿佛怕她再次消失。他的掌心温热，带着薄茧，触感清晰而真实。
“家父……病情暂时稳住了。”他语速很快，目光紧紧锁着她，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样子刻进心里，“我收到京中传信，说……说你孤身去了栖霞山，那里……不太平。我放心不下，处理完家中急事便日夜兼程赶回来了。刚到京城，想着你可能……会先回药铺，便在这里等等看。”
日夜兼程……放心不下……
简单的几个字，却像重锤敲在慕容昭心上。她看着陈砚眼底的血丝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色，心中五味杂陈。她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却一次次在她危难时伸出援手，甚至不惜放下家中病重的父亲，只为确认她的安危。
这份情谊，太重了。
“陈公子……”慕容昭的声音有些发涩，她轻轻挣了挣手腕，陈砚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松开，耳根微微泛红。
“我没事。”慕容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栖霞山之行，有些收获，但也……惹上了更大的麻烦。”她顿了顿，目光变得凝重，“京城现在很危险，尤其是……万寿节将近。”
陈砚的神色也瞬间严肃起来：“我知道。天机引：凤栖梧桐梦华录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天机引：凤栖梧桐梦华录最新章节随便看！我回京途中，便听闻京城暗流涌动，北戎使者行踪诡秘，侯府那边……动作频频。”他看了一眼慕容昭略显苍白却异常坚定的脸，沉声道：“慕容姑娘，无论你惹上了什么麻烦，若有需要，陈某定当竭尽全力！”
他的承诺掷地有声，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清朗和不容置疑的坚定。
慕容昭心中微暖，却摇了摇头：“此事牵连甚广，甚至关乎国本。陈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
“慕容昭！”陈砚第一次打断了她的话，语气带着少有的强硬，“我知道你非寻常女子，也知你身负秘密。但请相信，陈某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家父虽在江南，但陈家……在京城也并非毫无根基。至少，护你一时周全，陈某还是能做到的！”
他的目光灼灼，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那眼神，让慕容昭想起了破庙里他仗剑挡住马匪时的样子，温润之下，藏着锋芒。
慕容昭看着他，沉默了片刻。最终，她没有再拒绝。此刻的她，确实需要助力，而陈砚的这份心意和承诺，在冰冷的复仇之路上，显得尤为珍贵。
“好。”她点了点头，声音低沉却清晰，“那……就麻烦陈公子了。”
她将袖袋中那封萧砚写给镇北王的信取出，递给陈砚：“此信，请陈公子务必亲自、尽快交到镇北王手中！事关重大，不容有失！”
陈砚接过那封带着慕容昭体温的信，入手微沉。信封上没有任何署名，但陈砚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的分量。他没有多问一句，只是郑重地将信收入怀中贴身藏好：“放心，我即刻便去！”
“还有，”慕容昭补充道，目光扫过寂静的街道，“我的药铺……可能己经不安全了。陈公子送完信后，若无他事，还请暂时不要靠近那里。”
陈砚心中一凛，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明白。慕容姑娘，你……多加小心！”
“嗯。”慕容昭应了一声，不再多言，转身便要离开。
“等等！”陈砚又叫住了她。他看着她单薄却挺首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马车里拿出一个油纸包，塞到她手里：“路上买的，还热着。你……保重身体。”
油纸包里传来温热的触感和淡淡的食物香气。
慕容昭握着那包还带着余温的食物，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她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身影便迅速消失在通往朱雀大街的巷口。
陈砚站在原地，望着她消失的方向，久久未动。夜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月光落在他清俊的侧脸上，映出眼底深沉的忧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首到老张低声提醒：“公子，该去镇北王府了。”他才猛地回神，最后看了一眼那幽深的巷口，转身上了马车。
“去镇北王府，快！”
青布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辚辚的声响，迅速融入京城的夜色。
而此刻，在慕容昭和陈砚都未曾察觉的更高处——
巍峨的京城城楼之上，一个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雕塑，静静伫立在垛口之后。
月光吝啬地洒下些许清辉，勾勒出他高大挺拔却略显孤峭的轮廓。他穿着一身毫无纹饰的玄色劲装，脸上覆盖着一张冰冷、毫无表情的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此刻正居高临下，穿透重重屋宇的阻隔，精准地锁定在朱雀大街方向——那是慕容昭“昭月药铺”所在的位置。
他的目光冰冷、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一丝……玩味的审视？
夜风吹拂着他玄色的衣袂，猎猎作响。他缓缓抬起右手，指尖在冰冷的城砖上轻轻划过。那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力量感。
他的指尖，正无意识地着一样东西。
半块玉牌。
温润的质地，在月光下流转着内敛的光泽。玉牌的边缘光滑，显然被人长期。而它的形状，与慕容昭手中那半块虎符，以及萧砚给她的那半块玉牌，严丝合缝！
他着玉牌，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朱雀大街的方向。面具下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
“回来了……”一个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般的声音，在寂静的城楼上响起，只有夜风能够听见，“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指尖微微用力，玉牌边缘似乎闪过一道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流光。
与此同时，正疾步走向朱雀大街的慕容昭，腕间的青玉扳指猛地一颤！
阿沅急促的警报声在她脑海中炸响：
“警告！检测到高能级精神锁定！来源不明！方位：城楼！危险等级：致命！请小姐立刻进入最高戒备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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